“咚咚咚咚!”激烈鼓声响起了,一个大胡子军官在这批炮灰中高声大呼,他站到了一块相对较高的石块上,猛地张开双臂。
“真主的信徒们,天方教的勇士们,冲过去!拿出你们对主的忠诚来,爱里木大汗承诺,到了塔什干,人人都会得到十枚银币的酬谢!”
十枚银币啊!不知道是给浩罕银币还是杜兰尼银币,要是给杜兰尼银币就好了,浩罕银币可价值可不高。
满脑子都是没赚到钱回家会比人耻笑的赛义德,竟然还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随后就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活力,周围的炮灰们也在十枚银币的鼓舞下士气起来了一些。
赛义德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大胡子军官,正准备问点什么。
‘b!’尖利的破空之声传来,大胡子军官触电般的抖动了一下,随后鲜血从他的太阳穴以及眼眶和鼻孔中飞射了出来,温热的红色液体洒了赛义德一脸。
“啊!真主啊!桃花石人开始进攻了!”赛义德当啷一声丢掉手中的弯刀,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
新襄阳城内的炮火已经把他的胆气给吓没了,一提到桃花石人,他能想到的就是那恐怖的爆炸,赛义德的尖叫也影响到了其他人,无数人跟他一样嚎叫着开始往后跑去,谁也没想着发起进攻。
“你们这些懦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后退者死!”惊慌的人群刚开始后退,在后面督战的浩罕精锐就冲了上来。
一个带着奇恰克头盔的军官拿着弯刀冲到人群中大砍大杀,他身后的也刀枪齐出,顿时退在最前面的七八个倒霉蛋立刻身首异处了。
浩罕人的杀戮一下就让炮灰们‘冷静’了下来,随后脑子比较活的赛义德敏锐发现,那些被砍死的都是手中没有武器的,于是就在一柄钉头锤就要锤到身上的时候,赛义德如有神助的摸到了一柄不知道是谁扔掉了弯刀,从而保住了一条命。
“大汗有令!赏赐加到二十枚银币,冲过去了就有,谁敢后退,就地处决!”
奇恰克军官再次大声呼喊了起来,赛义德哭丧着脸站到了队伍中,这下是没办法了,这些浩罕人堵住了他们的后路,只能尽力冲一下。
胸墙后,薛棒槌平举着枪借助枪杆在测距离,他身边的士兵则是把枪口斜抱在胸前,防止有人提前开火,在薛棒槌对面,死气沉沉犹如赴死的浑都斯炮灰们畏畏缩缩的,就像是被逼着主动送到大灰狼嘴边的小白兔一样。
“两百三十米!举枪!”薛棒槌大喝一声,‘哗’前后三排士兵立刻就举起了手中的枪,整齐的动作让对面的炮灰又是一阵骚动。
“真主的勇士们!冲啊!”那个戴着奇恰克头盔的军官快走到了炮灰前面,他举起手中的弯刀怒吼一声。
“安拉克阿胡吧!”没了退路的赛义德们凄厉的跟着嚎叫了一声,人群瞬间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两百米!开火!”随着薛棒槌的大吼,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薛棒槌身边的士兵们一口扣响了扳机,火光一闪,超过一百五十枚尖头弹在极大的推力下飞出了枪管,伴随着火光和爆响的是浓浓的白烟,远远看去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条灰白色的长龙一样。
点五五的尖头弹几乎是一瞬间就飞跃过了两百米的距离,在恐怖动能的加持下,在这个距离上,不管你是棉甲还是锁子甲或者板链甲,没有什么甲胄能抗住这么大的破坏力。
子弹轻松钻进了每个敌人的腹腔或者什么地方,并在他们的身体里变形解体,在恐怖空腔效应的作用下,伤者身体的血液顺着任何能够喷射而出的破口飞射而出,死伤者的哀嚎传得老远。
“一百八十米!”又是一声喇叭响起,第二排的火枪手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击发锤当的一声脆响,本就白烟弥漫的战场上再次涌起了一股白烟。
赛义德虽然还在往前跑,但他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心智,只知道往前跑,极度紧张下,手中拿着的弯刀就像是长在身上的物件一般,赛义德几次想要丢掉它,但都因为无法松开手指而没有成功。
那个带着奇恰克头盔的军官死了,他被一枚尖头弹当头击中,就在赛义德面前,这个刚刚杀害了好几个炮灰的军官原地腾空而起,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一样,以一种四脚朝天的姿势从空中掉落,整个头部血红一片,跟赛义德见过的被猛虎啃咬过的人头很有些相似。
“一百五十米!”虹口太幸神情坚毅的大喊一声,喇叭声再次响起,第三排的士兵刚刚打出一次齐射,整个河中人的炮灰队伍就崩溃,很多人甚至在喇叭声刚响起,子弹还未到达的时候就倒下了,还不是假装的,很多人确实在巨大心理压力下昏死了过去。
赛义德躺在地上,在他身边是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同乡,在以前的很多时候,赛义德很是羡慕这个同乡,因为他有一身家传的锁子甲,不但帮他在战场人多了一份保障,更让他在有人挑选雇佣兵的时候,能凭着这一身锁子甲得到超过赛义德一倍的雇佣价格。
但现在,那身赛义德羡慕不已的锁子甲也不能保住这个同乡的性命了,他的肚子被子弹击穿,赛义德甚至能看见腹部锁子甲被子弹击穿变形的地方,肠子被打穿了,花花绿绿的粪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顺着巨大的破口跟鲜血一起涌了出来,同乡在地上挣扎哀嚎着如同一条阳光下的蚯蚓。
赛义德彻底失去理智了,他爬起来就想往后跑去,无数跟他一样的人也同时往后跑去,去特么的二十枚银币,去特么的真主,保命要紧,这一次,身后督战浩罕人的刀斧也不能阻止他们了。
“阿拉克!阿胡吧!”雄壮的咆哮声响起,往后跑的赛义德直接被人撞到了,涌动的人潮将逃跑的炮灰们毫不留情的撞翻,浩罕人的精锐出动了。
“自由射击!”薛棒槌身后,连长大喊一声,冲过来的浩罕精锐很精明采用了分散式的冲锋方式,这些壮汉互相间隔着几人的距离灵活的移动着,虽然披了甲,但移动速度一点都不慢。
不过他们虽然比起炮灰更灵活也更分散,但薛棒槌们的枪法更好,冲锋的浩罕精锐就如同兔子一样被一个个的打死在了河滩上,一分钟八发的后装枪决定了旧式军队不管用什么样的冲锋方法,人数不在五倍以上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一声苍凉的牛号角声响起,天空突然传来了如同蜂群到来一样的嗡嗡声,就在浩罕精锐们冲锋的后面,密密麻麻排成方阵的弓箭手出现了。
一个失去了战马的布哈拉游骑兵眯着眼睛拉开了弓弦,随后拇指猛地松开,已经快被拉满的弓弦又飞速的回弹了回去,巨大的推力传导到了箭矢上,它在弓弦的嗡嗡声中急速飞出,箭杆甚至因为巨大的受力而在空中扭动了起来,就像是一条急速甩着尾巴想要跳跃龙门的鲤鱼一般。
浩罕人射出的重箭在飞到最高点后,由于箭头的重量开始猛地下坠,扭动的箭杆慢慢停止扭动,箭身在尾羽的辅助下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直插目标,这一下就是数百支箭矢,不同刚开始发出的蜂群声,此刻正在下坠的箭矢竟然形成了一阵如同风吹竹林一般的轻响。
‘哔哔!’连长疯狂的吹动口中的口哨提醒士兵们,薛棒槌等人赶紧把身体缩回了胸墙后面,但又不能完全的缩回去,因为弓箭手身前,那些披甲的浩罕精锐还在冲锋。
一波、两拨、三波,满天箭雨插满了薛棒槌他们连队所在的胸墙上,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这些用鹅卵石和稀泥巴立起来胸墙本来就不牢固,也有很多空隙,一些箭矢从缝隙中透了进来,更多的则是直接从空中掉落的,不过好在他们兵部在叶皇帝的建议下,为他们配备了铁笠盔,不然这几波箭雨下来,伤亡一定不小。
远处,一个身穿外罩锁子甲的浩罕精锐被尖头弹击中了,他甚至还朝前跑了几步在一头栽倒,虽然这些家伙确实很英雄,但无情杀戮面前,他们冲刺的速度明显下降了,特别是冲到七十米以后,枪弹的密度陡然增大,巨大的伤亡让他们也不禁有些胆寒。
不过这些人的任务也完成了,在这几十米用生命淌出来的路上,更多带着小白帽的浩罕火枪手出现了,他们端着火绳枪和少量的燧发枪整齐的朝薛棒槌他们压了过来,一个横面就最少有三四百火枪手,而且他们也进入射程了。
“滴!滴!”撤退的哨声传来,神情紧张的连长长长松了口气,虽然有胸墙掩护,但现在还没必要和浩罕火枪手对射。
“撤退!所有人撤退!”
。。。。
米哈伊尔捷连季耶夫的胸口猛地起伏了几下,眼看就要到开始对射了,那些塞里斯人却选择了撤退,就像是自己全力一拳却打在了空气上一样,格外让人郁闷和难受,
而且塞里斯人这道胸墙和下一道胸墙间又有快两百米的距离,这又不知道得搭上多少精锐的性命才能冲过去,看来这些塞里斯人就想用这种方法,不断消耗自己这边的士气直到己方士气丧尽之后才会决战。
不过,米哈伊尔看了一眼后边,只要这些塞里斯人再退一道防线,那里就会开阔很多,而且还有一个小山包,自己这边的人数优势就会显现出来了,他可以先占据山包,然后居高临下击溃他们。
。。。。
周小正他们在艰苦的阻击,已经从新襄阳出发的李维克也在拼命追踪者爱里木可汗的踪迹,罗思举把所有能抽调出来的战马都供应给了第九混成骑兵旅。
而李维克也不负所望,他成功的发现了一个让人振奋的现象,大量的河中三汗国溃兵都在不约而同往一个方向溃逃。
人都有从众心理,这表明这个地方一定有大鱼,被抓住的溃兵们也证明了这点,人人都在传说,爱里木可汗已经回到了塔什干。
“哼!”李维克冷哼一声,不管爱里木这个狡猾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就算是回到了塔什干城,他也要把他揪出来。
。。。。
河口的山包上,周小正浑身沾满了鲜血,好消息这些鲜血都是别人的,坏消息是对面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明显那些浩罕人是把自己这个山包当成了主攻方向。
不过周小正猜错了,河道战斗一点也不比他这里轻松,因为不是他这个山包是主攻方向,而是浩罕人的得到了增援,其实也不该叫是增援,他们其实是同样从新襄阳城外溃逃下来的溃兵。
在南饥饿草原这块地方,撤退的路线其实都是固定的,因为你必须跟着水源走,不然就会渴死在茫茫的草原和戈壁上,而且这块的城市都是跟着水源,确切的说是随着锡尔河两边展开的,不跟着水源走,你到死也到不了家。
而且爱里木可汗等人撤退的时候留下了大量的人马痕迹,那些三三两两的溃兵肯定会愿意跟着这个痕迹撤退,因为这样就有可能追上大部队保住性命。
米哈伊尔大声吼叫着,不但他已经快到第一线来指挥了,连爱里木可汗也跑了过来,这两位心里明白,他们现在得到了起码七八千人的增援,但危险性也跟着急速飙升,这些溃兵能追上他们,新襄阳城外的桃花石追击者更有可能追上他们。
黄小北头上包着一块白布,殷红的鲜血正从白布条中渗了出来,这是最后的两道防线了,在他们防线前面,无数的人马尸体满地都是,不时有濒死的人和战马呻吟几声或者动弹几下。
“啊!啊!”低低的呻吟突然传来,黄小北前面一个小战士被吓了一跳,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被他当做胸墙垒起来的一具‘尸体’发出来的。
这不是一具尸体,不过也快了,从身上套着的锁子甲来看,还是个浩罕小军官,淡褐色的眼珠透露出了对生的渴望,他甚至勉强伸出手去抓小战士的衣服,看样子很像喊一声救命。
“砰!砰!”零星的枪声响起了,所有人都抬头看去,浩罕爱里木大汗的淡青色大纛高高立起,在大纛下,黑压压的人群嚎叫着一边互相打气,一边向他们缓缓压过来,看来是要做最后一搏了。
小战士冷笑一声,一刀插进了胸墙上尸体的心口,彻底解决了这具‘尸体’,随后脸上一片决然。
薛棒槌深吸了一口气,已经阻击这些浩罕人一天半了,连长战死了,张阿虎躺在后面的担架上生死不知,自己也断了一条胳膊,火枪没法用了,只能拿把马刀做最后的战斗。
虹口太幸比薛棒槌好一点,虽然他左腿的脚踝快扭成九十度了,但还能靠在胸墙上装填,只是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弟弟信之就躺在他身后,脸上盖着铁笠盔已经没有了呼吸,一滴泪水滑落到这个和族人脸上,带着两个弟弟来从军可现在就剩下自己了。
“把这杆旗升上去,告诉对面那些人,正在与他们战斗的,是无敌的黄草梁英雄,大明勇毅郡公黄东仔的胞弟陆军少将黄小北!”
黄小北郑重的让亲卫取出了他珍藏的一面军旗,这是一面白底上画着黄草梁挺拔山峰,右上角绣着一面巨大金日的旗帜,这是皇帝亲自赐予黄草梁大战英雄的战旗,只有他们嫡亲亲属才有资格用。
“帝国的勇士们!战至最后一人!为了陛下!”黄小北怒吼一声,他放眼望去,那个在他脑海中相貌已经模糊的兄长似乎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