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对于黑金帝国的矿长们来说,是风云突变的灾难日。
总公司一袭通告,令天地变了颜色。
“尊敬的各位矿长。”
“经上级研究决定,即日起,废除各煤矿分账户,改为统一使用总公司账户。”
“各煤矿收入与支出,由间隔三个月向总公司提交报表,改为每日提交。”
“各煤矿活动经费,购买器具,职员工资的下发,以及其他一切开销,须上报总公司批准。”
“各矿长进行工资调整,由年薪一百万,调整为五百万。”
“附:红崖,长平,赵庄,蓝焰,屯兰,东大,锦鑫,龙泉,沟底煤矿,等九位矿长已主动上交报表,统一使用总公司账户,现嘉奖每人一百万现金,望各矿长同心协力,共创辉煌。”
深冬的临汾乡下,太阳早早落去,北风卷地,天色凄凉,寒意令朱家古宅前站岗的兵哥哥缩了缩脖子。
会客厅。
房间里任何一件摆设都令人震撼,这些古老玩意衬托着当世“贵族”的气派。
往日有幸来古宅的矿长们,总会像乡巴佬一般摸这个弄那个,沾一沾福气。
可今日却满嘴苦涩,哭丧着脸,颓废地坐椅子上,好似吃了洗衣粉……
经过长平矿长等三人的努力游说,最终,支持改制的连他们仨也只有九位而已。
这个结果令人难以接受,述说着朱黑金的离心离德,也表面“废太子”的不得人心。
更或者,这些年被养刁的矿长们挣钱都挣疯了,你让一个疯子迷途知返,完全是对酒弹琴之举。
今天能来的,大多是以前老矿长被朱新宁收拾了,最近两年才上任,摄于朱哥的威势,并且胃口也没那么大,还知道感恩。
其中,衬衣外边套秋衣的彭海柱,彭老狐狸竟然也同意改制了,让张上很意外。
上次在红崖见他,本以为这家伙牛着呢,讲话语气总是不善,没想是个纸老虎,还没捅就先破了。
“彭叔,您好啊?”张同学笑着问。
“不好。”没好气地说。
“……”张上:“上次跟您一起去红崖找我的几位矿长,其中那位浑身镶金戴玉,金漆马桶的闫更生呢?”
“人家看不上你,嫌你小子太苛刻,一点不给兄弟们留余地,跟了你,将来也只有受气的份儿。”
“余地?”张上嗤笑一声说:“是想有贪钱的机会吧?”
“别跟我置气,老彭我不受你那套。”
顿了顿,眼观鼻鼻观心说:“反正我是拿够了,子女也嫁了娶了,生活无虑,懒得再成天算计别人的钱,你的介入可以让我摆脱恐惧,所以就来了。”
“放心,大家都是猪哥的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会为难各位。”张上表态说。
“那最好。”
“既然大家上了我的贼船,那就给点建议,接下来我准备收拾那些不尊公司规矩的矿长,他们有什么弱点啊,或者见不得人的事啊,爆料一下呗?”
顿了顿说:“不过我得先说明一下,我不打人,不杀人,不害人,也不做歪门邪道的事,别跟我讲鬼点子。”
“呦……”彭海柱歪眼瞪人,笑骂说:“你小子还挺正直,可我瞅着怎么像不怀好意呢?”
“那是你没了解我。”张上笑了,突然觉得彭海柱有点小可爱,“别扯皮了,就彭叔您先来,必须给我出个点子,大伙也一样,不然不准走。”
“……”这他妈的,上一秒说不为难我们,下一秒就自己打脸,这小子贼他娘不厚道。
彭海柱:“你想都别想,我虽然支持改制,但绝对不害兄弟们。”
张上:“我也没想害他们,你是自己思想龌蹉好吧?”
“……”
“你就讲点奇闻轶事,让我对他们多点了解也算。”
“这个可以,还真有人需要你拯救。”
敞开话匣子说:“我们这帮人里头,跟朱老大时间最长、资格最老、最难打交道的非黄井盖莫属,他十六岁就跟了朱老大,只要你能让他支持改制,最少也有五六个人会跟随他脚步。”
“您说说。”张上来了兴趣。
“说什么说?让他知道我爆料他的事,非扒我皮不可,只能告诉你他喜欢古董文物,爱好收藏古老字画,他是我们这些人里头少有的文化人,爱看书,爱学习,四十岁了还年年参加高考,我们这些土老冒怎么能不佩服他?”
“是挺牛。”由衷点头,自愧不如。
置身于煤炭行业,睁眼勾心斗角,闭眼花花世界,钱就是世界中心,人心浮躁在所难免。
如果现在给张上一本书,网络还行,要是什么数学啊,理科啊,张同学根本看不进去,沉不下心学习。
想了想说:“彭叔你的意思是,让我搞点古董给他送去,投其所好?”
“我看你是脑子勾芡,你是老板,他是打工的,只不过资历老一些,你去讨好他,对他低了头,以后怎么管别人?”
彭海柱不屑地撇嘴,心说就你这猪脑子,还不想用歪门邪道,能斗得过谁?
大概是惜才,提醒说:“你得让他知道你的手段,又敬又畏,还感恩戴德。”
“……”有这样的手段吗?
见张上一脸呆懵,彭海柱实在无语,我都告诉你弱点了,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真不知道朱新宁怎么看上你的。
喝口茶润润嗓子,想了想说:“文化人做事跟我们不一样,你去查我们的帐,漏洞百出,一查一个准。可你去查黄井盖的账,绝对滴水不漏,甚至他贪没贪矿上的钱大伙心里都没数,拿不准。做人能细致到这种程度,再加上跟了朱老大这么些年,根本不怕你这个接班人。”
“所以……”吊胃口,等张上嘴巴长大,瞪眼等下文,彭海柱才落话,“你得从古董入手,他最近三千万买了一幅画,去查证,去找破绽,”
“怎么查?”
“……”彭海柱气急,“我看你是不学无术,脑子勾兑了浆糊,再跟你说话得少活五年,天不早了,我回了,你小子自己想办法吧。”
拍拍屁股就走了。
只留张上干瞪眼,不过总算有了头绪,找人查黄井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