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地下赌场热火朝天。
一个前凸后翘的女子,端着点心托盘,扭着屁股走过长长的走廊。
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贴着她飞过去了,女子吓了一跳,就着墙上昏黄的灯光,看清是一只蜜蜂。
比寻常蜜蜂稍大一点,乌黑的头部光泽发亮。
女子急忙用手捂住托盘,生怕盘子上的甜食引了这蜜蜂来。
蜜蜂却毫不理会,无声无息越过她飞走,微光之下,女子隐约看见蜜蜂头顶光芒一闪。
她也没在意,诧异地道:“这蜜蜂居然不爱甜。”
……
“这蜜蜂居然不爱甜。”
这句低喃被蜜蜂无人机同时传送到银衣人面前的扩音器上,电脑界面上女子诧异的神情十分清晰。
机械音请示:“无人机疑似被发现,为保护紧缺资源,建议清除路人。”
“建议清除路人。”
“同意清除。”
……
端着托盘的女子,发现那只蜜蜂竟然又飞回来了。
就停在她面前,翅膀极速振动,一双乌黑的复眼正对着她的眉心。
女子被这只蜜蜂“看”着,没来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边去掩点心,一边笑道:“果然蜜蜂还是爱甜。”
话音未落。
蜜蜂的乌黑脑袋,忽然裂开了。
裂缝里迸出一点绿光,直射入女子眉心。
女子无声无息地倒下。
她的眉心,有个贯穿的极细的小洞。
地面上溅了几滴红红白白。
……
打坐的萍踪忽然睁开眼。
就和一只蜜蜂面对面。
这只蜜蜂比寻常蜜蜂大一点,停在她面前,翅膀极速震动,一双乌黑的复眼对着她的眉心。
萍踪还挺喜欢昆虫的,偏头看着这蜜蜂,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偏头看看闭着眼睛的铁慈,伸手去抓那蜜蜂。
她以为自己抓着了,这世上就没有她抓不到的昆虫。
然而她摊开掌心,掌心空空。
萍踪不可思议地转头,就看见那蜜蜂依旧停在她的前方,仿佛从没动过。
这只蜜蜂,比她的手还快?
萍踪忽然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这只蜜蜂,毫无声息。
昆虫振翅,总是有点声音的。
萍踪越发好奇,再次伸手去抓那蜜蜂。
……
门缝里无声无息流进来一滩银色的水。
水仿佛水银一样,在地上的阴影中滚动,顺着墙角一路向床前流。
景绪在休息,萍踪的注意力都在那只蜜蜂上,无人看见那团水,在靠近床脚的位置,忽然重新聚拢,整合,不断立起,最后化为一个小人形状。
方方脑袋,手脚俱全。
那小人顺着床脚往上流动,如一团水缓缓蔓延,所经之处,毫无痕迹。
……
“警报,警报,无人机将被攻击,建议清除目标。建议清除目标。”
“同意清除。”
“纳米编程模块机器人已就位。询问:是否执行任务?”
“执行任务。”
云不慈欲言又止。
……
萍踪的手伸了出去,这回更快,她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抄到这只奇怪的蜜蜂。
指尖将要触及蜜蜂的那一刻,隐约有光一闪,却又好像是外间射来的光。
却在这时,铁慈发出一声呻吟。
萍踪立即转头。
她一转头,侧身,一道绿光,擦着她鬓边而过。
另一边打坐的景绪忽然睁眼。
绿光瞬间消失。
萍踪身后的墙上,无声无息多了个洞。
萍踪隐约察觉,伸手去摸鬓边,并无所得,也便忘记了,探身去看铁慈。
铁慈微微睁开眼,眼底都是迷茫的痛苦之色,额上浸出一层薄汗来。
萍踪便按照先前景绪的吩咐,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又去桌边倒水。
她惯不会照顾人,笨手笨脚,一个转身,屁股撞到了床边小几,手中**的帕子一甩,正甩到刚刚爬上床头躲在床柱后的机器人脑袋上。
……
远端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团雪花。
“报告,显像元件受潮,影像缺失。”
锐刚想说影响缺失也无妨,只要不影响行动就行,就是短时间内看不见图像了。
随即就看见雪花图像一阵剧烈晃动。
……
萍踪转身倒水。
银色小人爬到铁慈枕后,抬起双手,双手对接,融合,化成一柄长约一只手掌的银亮小刀。
看锋刃,有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小刀对准了铁慈的后脑。
正要刺入。
铁慈忽然咳嗽起来。
她越咳越厉害,震得纳米机器人那柄薄薄的小刀拿捏不住。
这玩意很轻,自重轻就导致力度不够,本来它可以幻化成各种锋利的武器,还可以远程操作,倒也不在乎这点缺点。
可现在它的显像元件受损,远端的指挥者不知情形无法指挥,关键是,铁慈咳得太厉害,导致萍踪扶不住她,单手端着的杯子顾不上,一杯水哗啦一下浇在铁慈枕头上。
刀光刚亮,大水临头。
一堆银亮的水顺着床腿往下流。
要说谁惨。
机器人惨。
……
远端显示屏上,啪地一声响,屏幕全暗了。
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后续如何,但从显示屏上代表铁慈的红点还在亮着这一点来看,以往从无败绩的纳米机器人,显然是在这个落后的文明之地第一次铩羽而归了。
这要传到管理司和议会,怕是会掉了一地眼镜吧。
纳米机器人其实全称应该是纳米模块编程机器人,简称纳米机器人是因为它的分子和原子之间,使用的是纳米尼龙搭扣进行链接,从而可软可硬,可以变成世间任何形状。
纳米机器人进化到了第三代,所用的材质非常珍稀,在他们那儿几乎已经断绝,所以这机器人用一个少一个。
如果真的坏了,他回去要写检查。
锐一拳头砸在自己腿上。
没办法,面前的所有东西哪样都不能砸,他们已经不是当年家大业大,财大气粗,高射炮随便打蚊子的时代了,在资源极度匮乏、这处大陆还没彻底收服还没找到替代资源之前,得勒紧裤带过日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
“报告:盛都目前有十八家瑰奇斋受到乱民攻击。请示,是否反击;请示,是否反击。“
“是。”
“否。”
锐和云不慈对视一眼。
半晌,锐皱眉道:“你要对平民使用武器?这违反宇宙公约。”
“现在还说什么宇宙公约。”云不慈笑道,“宇宙公约还不允许在低等文明使用超越时代的武器呢,你们遵守了吗?”
“那你又以什么样的立场在讽刺我?”
“我是笑你们当了什么又要立什么。”云不慈道,“‘野味’也用了,‘调皮蛋’也准备好了,‘甘霖’在紧急调取中,光子炮炸了凝芳阁,扫描仪扫过无数假皇帝,激光无人机不要钱一样一撒一大把,昆虫无人机纳米编程机器人都上了,然后你现在来和我说不伤平民?”
“那是为了追捕大乾皇帝,你也说过她最为了解我们,又拥有足够权力和威望,是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人!”
“所以我要在最短时间内以我们的先进武器威慑百姓,压下民乱,要让他们痛、怕、惊恐,在我们的强大之前兴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如此才能保证无论是大乾百姓,还是我们自己,都能尽量减少无谓的伤亡。否则一旦拖延下去,他们会被皇帝和大臣煽动,会发现我们力量不足,他们会反扑,而我们会被砸毁所有瑰奇斋,会遭受无处不在的暗杀和抵抗,会损失更多的资源来对付他们。”
“荒唐!冷兵器时代的百姓,连刀剑都是管制用品,如何能和我们作抗争!如果现在就武力镇压,只会更快引起暗杀和抵抗!”
“现在的暗杀和抵抗,我们还能应对,还能最快速度平息局势。大乾有个词,叫夜长梦多。”
“别说的我好像不读古文一样。但放眼现在的大乾,谁能赐我以噩梦?凭这些手无寸铁的野人,还是凭你的只能挥舞着铁棍的皇帝徒弟的大军?云,你这次是立了大功,管理司将来迟早有你一席之地,这还不够你满意吗?还要危言耸听,抬高你的皇帝徒弟,好给你的光辉功勋添彩吗?”
云不慈不说话了,掏出一块手帕,对着锐用力擤了擤鼻子。
锐瞪着云不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团鼻涕,被这个没教养的女人给恶狠狠擤了出来。
云不慈随手扔了手帕,大步向前走。
“你去哪里!”
“我去取消瑰奇斋对你们的所有供应——不与傻逼论短长,尽管叫你饿得慌!”
“站住!非常时期,你还要不顾大局!”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不顾大局,少给老娘扣帽子!”云不慈呸地一声,“老娘真要想进管理司,当初留在老家就好了。熬上二十年,凭老娘家世,现在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更用不着独自冒险撕裂空间,带着那个狗屁任务来坑蒙拐骗人家小姑娘!”
“怎么,听你这口气,你不会对低等文明的独裁者心软了吧?”
云不慈看着黑下来的屏幕,长吁了一口气。
“不,既然已经不做人了,倒也不必假惺惺地搞什么痛哭流涕迷途知返。天要下雨人要吃饭,物竞天择丛林法则,说到底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再说,我现在心软才是找死,因为我那个徒弟……”
她笑了笑。
“一定第一个要我死。”
……
铁慈睁开了眼睛,一时还不能动。
萍踪手忙脚乱地起身,啪地一下撤掉铁慈的枕头,于是铁慈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床上。
景绪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屁股却动也不动。
反正他是不会好心伺候铁慈的,皇帝都不是好东西。
萍踪也没在意铁慈可怜的脑袋,她抖着枕头的水,眼光一扫,咦了一声道:“这地上的水有点奇怪。”
她伸手过去,摸起了一层似水银般的银晃晃的东西,在手中抖了抖,眼看那东西在掌心里随意地变幻形状,顿时来了兴趣,也忘记要给铁慈换个枕头或者端水了,捏着玩个不休,一会儿捏成老鼠,一会儿捏两个鸡蛋夹根油条。
景绪在对面看着,眼睛慢慢瞪圆了。
他还是在大乾吗?
为什么从昨晚遇见铁慈开始,就看见这么多诡异的玩意儿?
纳米机器人是暂时受潮黑屏了,但是蜜蜂无人机还在呢,那只转来转去的蜜蜂始终没有找到对萍踪合适下手的角度,却将这一幕忠实地传递给了远端。
显示屏前的锐,看见那造型,抽搐了一下。
最终放弃了让蜜蜂无人机继续执行任务。
保全一个是一个吧。
无功而返的无人机和落入敌手的机器人,让锐的心情到了低谷。
“请示,目标已确定,纳米机器人失败,是否再次派遣机器人,或者直接摧毁目标?”
锐凝视着画面里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忽然露出了一抹森冷的笑。
“要第一时间震慑他们,打怕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是吗?”
他道:“直接摧毁,目标,整个地下赌场。”
“确认命令,直接摧毁整个地下赌场。”
“预计需时三秒,倒计时开始,三……”
……
铁慈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萍踪手中的那一滩银色。
目前的造型是一只鸭子。
随即又变成了秃毛鸡。
这百变的造型让铁慈眸子一缩,吃力地道:“什么东西!”
“捡到的。”萍踪一指床下,“琢磨了半天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扶我起来……”铁慈吃力地道,“走!”
“嗯?”萍踪愕然道,“还有两刻钟你才能动呢!”
“走!”
景绪比萍踪更快地过来,一把拎起铁慈掼在萍踪背上。
门外忽然有动静,有人大喊:“乔乔怎么死在走廊里了!”
铁慈:“……问,最快离开这里的最隐蔽的道路!”
景绪踢开门,一把揪过来一个奔来的人,“离开这里的最隐蔽最近的路是什么!”
铁慈对着那人勉力抬起手腕,令牌在手腕上晃荡。
那个庄家只看了一眼,道:“那样的路不是给你们走的。”
他走进来,搬动桌子,桌子移开,露出一个粗陋的地道口,道:“底下就是福寿沟的一段入口,直通往护城河,这一处的栅栏已经被割断,剩下的,要靠你们自己了。”
福寿沟就是城池的下水排水系统,盛都有三套排水系统,一套是太液池金水河连接的宫苑用水系统,相对最干净,定期整修清理;一套是盛都周围三河构成的漕运系统,负责运输和提供大多数百姓用水;一套则和护城河连接,用以城池排水泄水的涵洞系统,福寿沟就是最后一种,也是最长的地下水道。
口子一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馊臭之气就冲出来,萍踪捂着鼻子脸色发白,“不行,我堂堂郡主,怎么可以走下水沟?我又不是老鼠!”
铁慈一脚踢在她屁股上,“朕还是皇帝呢!”
萍踪不说话了,咕哝道:“不许吐在我身上。”
“走不走?不走我先!”景绪当先跳了下去。
萍踪正要跟着,忽然觉得头顶一亮。
与此同时铁慈忽然一脚踢在她膝窝。
她靴尖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十分坚硬,对着膝窝这一撞,萍踪双腿顿时一软,整个人平栽了下去。
她栽下去,背上还背着铁慈,洞口小,竟然就这么将铁慈横卡在了洞口。
好在洞口低,下去就站到实地,萍踪仰头伸手,瞳孔瞬间放大。
她看见一道极致明亮的白光扫过铁慈的上方。
像大团的白雾或者横卷的云团,转眼便充斥了空间,然后,屋顶、横梁、器具……所有的东西,都在白光笼罩之下,忽然消失不见。
她看见四面的土墙轰然炸起,化为灰黄色的大片霾尘,充斥了整个视野,在那片灰黄里,隐约有细密的红色光点不断闪过又不断消失。
而在上面的铁慈,则看得更为清楚。
她看见大片白光横扫而过整个屋子继而整个赌场。
她看见转眼地面就被掀开,赌场被削了头,无数牌九骰子连同人影被吸上天,然后一半消失在白光里,一半带着粉末和鲜血和坠落地面。
她看见无数人在白光中不及逃跑甚至不及呼叫,只在白光中留下此生最后一抹残影,因为消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人体从存在到成为一滩脓血不过是眨眼之间,最后化为白光中一抹一抹细密的红色光点,像一道道血彩虹。
无数生命,方才还鲜活的、吵嚷的骂人的拉架的调笑的生命,转眼消失。
她看见一抹白光削掉地面露出赌场,一抹白光横扫而过吞噬掉所有站立和坐着的赌徒庄家,然后,第三道白光出现了。
这回角度更低,是贴着地面平扫的。
这意味着,三道白光,是从高到低排列的,势必要把这赌场中所有生命都收割干净。
那光几乎刚出现就扫到了她面前,像雪崩那一刻卷起的第一波雪已经触及她的靴跟。
而她还不能动,还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卡在洞口。
萍踪还在发怔。
铁慈闭上眼。
下一瞬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呈一种v字形被拉入了洞口。
白光紧随着仿佛浪潮一般卷过洞口。
洞口瞬间消失掉一层。
萍踪抱着身躯僵硬的铁慈栽落,也不知道落在哪里,水声溅起,她尖叫一声。
景绪怔怔仰望着上方,半晌道:“上面……怎样了?”
他的声音在地下水道里不断回响,听来幽深。
铁慈没有回答,萍踪轻声道:“应该都……死了吧。”
景绪沉默,缺了手指的手掌微微痉挛。
只是一道光。
那么多人。
铁慈也在沉默。
那么多人,那么多生命。
师父说要,就要了。
大乾百姓,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片刻之后,她道:“走吧。”
这里的管道是砖石结构,底部和两壁都是石板,缝隙处抹了许多白灰,顶部是青砖拱券。
地面有浅浅积水,到处都是各种不辨形状的黏糊糊杂物,时而有老鼠从脚下蹿过,发出空旷的叽叽之声。
那个当机状态的纳米机器人现在栓在她腰上一晃一晃,目前是老鼠形状,萍踪觉得这只怪异的银老鼠,说不定能吓到真正的老鼠。
空旷的地下水道回响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萍踪走着走着,还走出了安全感——走在地面上,时刻要担心那滴滴声响,要小心头顶盘旋的怪物,要提防无处不在的瑰奇斋,还要承担害死无辜人命的压力,相比之下,现在也就臭一点罢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听见了滴滴之声。
她以为这是幻听,但随即铁慈便拍了她的肩膀。
景绪已经回头。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身后也是,在身后那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隐约有几点绿光闪烁。
萍踪看见绿光下意识松口气,总觉得红光白光更危险一些,但随即她脸色便凝重了。
那光在不断接近,很快,不是她想象的老鼠眼睛,老鼠没那么快。
此时三人正走到一截栅栏前,栅栏每隔一段便有,拦人和兽都没问题,但拦不了这三人,萍踪一阵冰冻加上火烧,也就掰开了。
但总归要废些时间。
之前倒还不急,现在身后追了几个莫名物,就不一样了。
她这边刚冰冻了栅栏,那几个东西已经到了身后。
这回是几个圆盘样的东西,绿光是上面的一个小点,眼睛样一闪一闪。
萍踪骇骂:“什么玩意,圆蝙蝠似的!”
从昨晚开始,每时每刻都在怀疑人生。
铁慈:“打它眼睛。”
她知道是灯,但是这样说萍踪景绪比较好理解。
咻咻几声,金针射出,绿光顿灭。
但下一瞬,一道风呼啸而来,直撞景绪腰间,景绪一个翻身,绕着圆形的涵洞转了一个圈。
那玩意儿竟然也随着他转了一个圈,是贴着墙壁转的,所经之处火光四溅,吱嘎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砖石碎屑簌簌而下。
整个涵洞竟然也就这么被割了一圈,切口深达半尺。
打灯只是破坏了它的图像传输,但不影响它杀人,还影响萍踪景绪捕捉它的位置。
景绪被这附骨之蛆追得没了脾气,好在这时萍踪已经弄开栅栏钻了出去,大喊:“过来!”
景绪一个飞纵越过栅栏,萍踪眼疾手快将断了的栅栏横着一折挡住破口,紧追而来的圆盘哐当一声撞在栅栏上。
但终究断了的栅栏不够细密,还是有圆盘找到缝隙钻了过去,以至于萍踪刚想大笑都敛了笑容,骂了一声拔足狂奔。
铁慈趴在她背上往后看。
萍踪忽然一个踉跄。
那些圆盘便也顿了顿。
萍踪避开一处凸起侧了侧身,圆盘便也歪了歪。
那些圆盘好像是追着人体轨迹行动的,目标是什么轨迹路线它就是什么轨迹路线。
铁慈立即道:“萍踪,一边跑一边上蹿下跳!”
“干嘛?不要!又浪费时间又难看,我是堂堂郡主!”
铁慈也不催促,因为她侄女儿她晓得,嘴上说不要,身体总是很诚实。
果然萍踪紧接着便是一个回旋炫技。
砰一声,一个圆盘撞上了拱顶。
萍踪蹿上两壁飞奔,身子几乎和石壁斜成九十度,铁慈危险地吊在她背后,只能死死地抱住她的腰。
一个圆盘便傻傻地也在石壁之上打转,哧出一溜火花,并在萍踪接连几个大波浪凌波微步之后,生生在墙壁上画出了海浪形状,磨掉了整整一层外壳,最后电线裸露断裂,落入积水中,闪出几个微弱的可怜兮兮的火花,彻底报废。
萍踪跃上拱顶,头下脚上一个倒立。
哐当一声,一个圆盘一百八十度砸在了地面石板上。
同时砸下来的还有可怜的尚未恢复行动能力的铁慈,她趴在臭水里,生无可恋。
萍踪大喊:“我要腾跃,景老头你背!”
景绪:“男女授受不亲!”
“你都半截埋黄土了你怕啥!”萍踪安慰,“陛下也看不上你啊!“
景绪:……我谢谢你啊。
他从铁慈身边小心翼翼跨过去。
反正他不背。
就算这个不介意,他还怕大奉那个疯子呢。
萍踪一个平地前移,大青蛙一样顺着污水往前哧了一丈,鼻尖离地面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最后一霎靠腰力猛然拔起。
她身后,一只圆盘也顺着污水往前狂哧而过,然后,整个埋进了积水里。
四面陷入了安静。
萍踪狂喜,跑回来将铁慈背起来,“都解决了,咱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