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当时,一切的决定都是对的。
云溪微微后仰,半边身子都落在那皎洁光芒之下,月色将她的脸颊印得朦胧遥远,她似亦回一笑,李嫂只觉得,原来,朝夕相处的容颜,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这般美好。
倾世之貌,不过如是。
房间里再度又只剩下云溪一人,她慢慢拿起身边的牛奶,平静地喝了一口,目光从手机上一扫而过,终是迩然一笑。
第二天上午,李嫂做好早餐,等在餐厅。一晚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只觉得,昨晚自己的反应怕是太过敏感。她是个直来直往惯了的性子,不像自己的丈夫多年来许多事情都沉在心底。自她与小姐谈话,丈夫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或许,老爷子和小姐之间已有种不能为旁人道的共识。
她望着手中盘子里的溏心蛋,心中默默地数着数,可时间过了许久,依旧没见二楼的房门打开。
她看了眼客厅上的落地钟,顿时一惊。
九点了?
下意识地只觉得平时这个时候云溪早就起来了,怎么今天这么晚?
上楼刚准备敲门,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拾掇完房间的佣人惊讶地看着李嫂:"您找我有事?"
李嫂一呆,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小姐呢?"
佣人眼睛睁大了一圈:"小姐一大早就开车出去了。"
李嫂往后一退,有些神情失措。
是不是,云溪恼她了?所以才早上走得那么早,连招呼都没打?
见她神神叨叨一个晚上还不够,一大早就堵在冷云溪房门口,反倒颇受打击的样子,李叔无奈,只得将她拉回房间。挥退佣人,他慢慢地将她拉到身边,静静道:"云溪不是为了避开你才走得那么早,你不要成天胡思乱想。"
"那是为什么?"李嫂没有安全感地立马回问。她潜意识地知道,丈夫其实心里一定知道原因。
李叔的眼神忽然一片漆黑,如阴云笼罩,万顷寂寥。
李嫂与他夫妻多年,见他这般神色,顿时噤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必定有要事发生。
她终于参透了昨晚云溪的若有所指,渐渐敛下心神,神色坦然,心平气和:"我只问几句,你捡能回答的告诉我。"
李叔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凮峥是谁?"自昨晚开始,这个名字就刻在她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那,无法忘记。
李叔只看她一眼,便不再隐瞒:"金融巨擘。"答案虽已给,却依旧惜字如金,看不出深浅。
李嫂不满地继续看着他。
李叔摇头,轻轻一叹。那叹息似远悠长,静谧如水,如清澈见底的溪流,又似波涛翻涌的巨浪:"他是扳倒乔老的最佳人选。"
犹如一声惊雷,平地乍起,将李嫂强自镇定的脸色震得豁然失色。
"云溪为什么会和他认识?"她惊慌失措地握住他的手,只觉得有些事情越来越不在她的认知范围。
这次,任她再怎么询问,李叔却是始终保持沉默。
而他口中,那位能扳倒乔老的金融巨擘此刻正从机场大厅徐步迈出。
他身边并没有行李,一身熨帖得当的衣服衬得整个人都神色清朗,只右手拿着份小巧精致的礼盒,刚走几步,便停在那里。
身边的人与他擦身而过,各个下意识地停下来,望了他一眼。
这是个无需容貌便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男人。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忍不住让人止步的男人的话,便是"儒雅"。
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一袭白衣穿得这么富有古雅诗意。像是梦中史书古册中走来的旧时儒生,在这个快速浮夸的世界上就像是最珍奇的一道景色,无论机场内脚步多么匆忙的人,都忍不住要驻足围观。
云溪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已有不少人站在一边,兀自感叹,原来如今真的还存在这样的人,古韵卓然,返璞归真。
凮峥目光清净如水,在众人面上一掠而过,终是定在云溪的身上。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他似乎在对着某人微笑。
那笑有种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他的眼中只有那一个目标,其余的人都只不过是苍茫大地间的流云。
云溪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亦回之静谧一笑。
顿时,所有人眼睛大亮,只觉得,眼前这两人,虽容貌各有所长,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难言的默契和相似来。
"冷云溪?"凮峥微微眯了眯眼,虽是疑问句,却已递去那只包装精美的盒子。
云溪看着那盒子上的LOGO,静静抿唇:"巧克力?谁告诉你我喜欢这种东西的?"
听到昨晚电话里熟悉的嗓音,凮峥摇头失笑,果然是她:"师父说你比较喜欢甜食。"
云溪拆开礼盒,拿出其中一枚巧克力丢入嘴里。果然是传承多年的手工制作,可可浓香,淡淡的苦味像是波多黎各的珠宝,让人无法忘怀。"谢谢。"
凮峥看着眼前的小师妹,轻轻地勾了勾她的嘴角。
不见一份过分亲昵,而是一种一见如故的自如雅致:"叫'师兄';。"
云溪从善如流:"师兄。"
凮峥摇头一笑。
十多年前,他被外界公认为张博的关门弟子,天资过人,才华纵横,如今看着这个夺了自己关门弟子"殊荣"的师妹,却只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天注定。
"走吧,我开车送你。师父这两天都天天都在念叨你,你再不回来,估计他就要飞去欧洲亲自把你捉回来了。"云溪望着凮峥,无良一笑。
传闻中,张博众多弟子中最年轻却也是成就最高的这一位
懒懒地落在礼盒上的手轻轻一扣,她笑意浅浅地率先走出人群,眼中神色飘荡,如华彩流章,曲意盎然。
这位师兄,看上去和修炼了千年的狐妖似的,心随意动,当真是难测的很啊
云溪拿着钥匙从停车场里把车开出来,凮峥看她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丝毫没有让贤的准备,只稍稍挑了挑眉,便直接上了车。
车子在道路上奔驰而去,优雅迷人的音乐在车内响起,两人微笑着,交谈起当初的"错身而过"。
"你到欧洲去的时候,我恰好因为一笔生意留在美国,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又已经走了。"凮峥轻轻地将当初整个美国最大的证交所丑闻用"一笔生意"简单带过,却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云溪回来了这么久,他才会和她联系。
说到底,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以张博的性格,所收的徒弟从来都不是简单货色。
云溪昨天接到他电话的那一刻就已有所悟,只不过,见到他本人,还是不得不叹一句,果然"鬼佬张"这诨名没有起错。简直就是盘丝洞的创始人,出师的各个不是成精就是羽化冠巾。
她侧头一笑,眸中带出深深浅浅的碎光,坐在她身边的凮峥忍不住轻声一赞。只是,那声音太轻,刚一出口,便被车内的音乐堙没。
这天本是周三,天色尚早,赶飞机的人造已进了机场,偌大的马路上的,车辆无几。
偏就那么巧,也那就那么奇,当一辆黑色加长林肯从云溪车子身边经过的时候,转瞬间,云溪和凮峥相视而笑的模样落入眼帘,车内那张无双容颜顷刻间皱了皱眉心。
"停车。"那声音如天边冷冽的山泉,又似皑皑暮雪,春江怅晚。司机早经百般锤炼,即便在这不能停车的地方,依旧谨遵吩咐,恭敬停车。
云溪的车滑行了几米,速度微微一缓。
虽只是刹那间的擦身而过,她却隐约间察觉了什么。在后视镜里,看到那尊贵非凡的身影静静地步出林肯,终是微微叹息。
身边的凮峥若有所觉,回头,恰对上一双雍容疏离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