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诗想都不想就道,“以前是没条件,我才没管这些陈年旧病,现在有条件,当然要想办法治了。”
“虞欢答应我,她不会太为难你的。”
“无妨,我顾启诗生平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顿了顿,她又道,“若兰,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裴若兰微微颔首,“她若是实在过分了,一定要跟我说!”
将裴若兰送走后,顾启诗翻拣了下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朝外走去。
西间里,虞欢听到敲门声,几乎立刻猜到对方的身份,她故意不去理会,等到一刻钟后后,敲门声有些不耐烦了,才懒懒开口,“进来。”
顾启诗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敛起脸上的烦躁,推开门含着笑走了进去。
虞欢给自己倒了盏茶,瞥了顾启诗一眼,“呦,稀客。”
顾启诗默了下鼻子,开门见山道,“之前你说能治好我身上的陈年弊病,可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
顾启诗将银票放在桌子上,推给她,“这是一百两诊费,应该足够了罢?”
虞欢嗤笑,“我有说过要帮你诊治吗?”
“那你要怎样才肯帮我诊治?”
虞欢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那得看你的诚意。”
顾启诗想了想,提起桌上的茶壶,注满一只茶杯,捧在手里,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虞大夫,以往我性子莽撞,考虑不周,说过一些得罪你的话,做过一些得罪你的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虞欢:“……”她是真的没想到顾启诗这般能屈能伸,说道歉就道歉,说鞠躬就鞠躬。
顾启诗久久等不到虞欢开口,她直起身子,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握着她的手臂,嗓音低沉道,“虞大夫,你有所不知,我本是上京侍郎府嫡出的千金小姐,但一出手就被黑了心肝的婶婶偷出府,几经辗转,最后流落到一户农家。”
“若养父母只是穷困潦倒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一个赌狗,一个懦弱没主见,我三岁就要洗全家衣服,四岁要踩着凳子做饭刷锅,五岁要上山砍柴补贴家用。”
“我那时候蠢啊,以为自己只要再努力点,家里的日子总能过下去,谁知我八岁那年的除夕夜,养父竟让想把我卖给那些泼皮抵债,我拼死反抗,才没有被卖进青楼,但也因此落下了终身的病根……”
“这些年,只要稍微变天,我身上就疼的要命,恨不得立时死了去。若只是身体上的疼痛便也罢了,偏偏每次,我都会想起当年受伤时的情景。”
“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抛下一切尊严,求到你的面前,虞大夫,你救救我好不好,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说到动情处,顾启诗红了眼圈。
虞欢在听到“八岁那年”时,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有些松动,后面见顾启诗红了眼圈,彻底心软,她拿开她的手,眼神复杂道,“我可以替你诊治。”
顾启诗听到虞欢松口,当即激动道,“虞大夫你真是菩萨心肠,华佗在世!等我病愈了,一定去庙里给你点长明灯、立长生碑。”
虞欢:“……长明灯和长生碑都是给死人的!”
“那我给你供奉大海灯。”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罢,等过几日我将药材置备齐全了,就帮你诊治。”
顾启诗想着夜长梦多,立刻道,“都要什么药材,你列个单子,我自己去准备。”
虞欢微微蹙起眉,“你就这么着急?”
顾启诗听她询问,又要抹泪,“这病已经成为我的心魔,每次痛起来,我仿佛都回到了八岁那天,茫茫大雪里,那些泼皮无赖一脚又一脚的踹在我身上,我浑身的骨头都好像碎掉了一般,他们却嘲笑我,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虞欢叹了口气,“你别难过了,我现在就给你列单子!”说罢,她去斗柜里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顾启诗机灵的站起身帮她磨墨。
虞欢提笔写了十几样药材出来,并注明年份和用量。
顾启诗瞧见她专注的样子,夸了句,“虞大夫的字写得真漂亮。”
虞欢笔下一顿,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若是没话说,可以不说。”
顾启诗张口就来,“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瞧着虞大夫写得字确实漂亮。”
虞欢想到她的身世,没再说什么。
写完药材单子,晾干后,递给她时,淡淡说,“若兰读的书多,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教孩子们读书,你若是想学,也跟着一起学便是了。”顿了顿,又道,“我也读过几本书,若是又不会的,问我也成。”
“虞大夫你真是人美心善,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她拿着药材单子离开。
虞欢看着她的背影,哂笑了一声。
许是听顾启诗讲述了她八岁时候发生的事,当晚,虞欢又梦到自己做药人时候的事。
醒来时,她浑身冷汗淋漓。
下床走到桌边喝了两盏冷茶,整个人才冷静下来。
想到昨夜睡前顾启诗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添了几分愧疚,早知道她也有这样悲惨的身世,当初她就对她好不点,绝不会和她置气。
次日一大早,顾启诗穿戴好后,便出门了。
裴若兰直到黄昏时才见到她,便关心道,“去哪里了?”
顾启诗抿嘴笑道,“去买药材了。”
裴若兰有些惊讶,“虞欢答应为你诊治了?”
顾启诗一脸得意,“我不是说了,论起能屈能伸,我拍第二,没人能排第一。”说着,她将自己昨晚找到虞欢“真情流露”故意卖惨的事说了一遍。
裴若兰听完后,表情有些复杂,“你这真真假假的,就不怕虞欢知道后跟你急?”
“那有什么,到时候我完全可以推脱,就说时间久了,记错了一些细节。”
裴若兰是知道顾启诗以前过的有多艰难的,也没法责备她,只能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