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兰这才明白,霍准的茶是倒给自己喝的,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暗暗咬了下唇,别过脸去。
霍准看着她如月光一般莹白皎洁的侧脸,眼底蕴满笑意。放下茶盏后,他朝她招了招手,“阿幽,过来。”
裴若兰当作没有听见。
“西北那边来了消息……”
听到“西北”二字,裴若兰立刻转向霍准,眼含期待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霍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用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裴若兰急着想知道孙神医的消息,只能起身朝他走去,霍准见状,伸手托住她的小臂扶着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道,“玄龙卫已经找到孙神医的行踪,不过他进山采药去了,估计得半个月才会下山,届时玄龙卫会直接将他请回京城。”
裴若兰闻言,先是大喜,继而又担忧起来,“山上危险,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霍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孙神医自幼长于哀牢山,成年后又如军营历练多年,他进山采药便如同寻常人市井闲逛一般,不会节外生枝的。”
听霍准这么说,裴若兰松了口气,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这两年来,兄长残废的双腿就像最沉重的枷锁一样压在她身上,时常让她喘不过气,她做梦都想他能重新站起来。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魏王府外停下,霍准牵着裴若兰的手下车。
回到正房,霍准帮裴若兰解下披风,挂在木施上,回头问道,“要吃夜宵吗?”
“我不饿。”
霍准收回手,看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深邃,充满侵略性。
裴若兰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彻底的将她笼罩,她的心跳加快,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昏黄的烛光中,霍准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撩起她耳边碎发别在脑后。
裴若兰看着霍准的眼睛,她忍不住想,他真像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小黑犬,脾气又坏又霸道,每次她生气了它才肯消停,然后等她心情稍微好点,它立刻就能察觉到,跳到她怀里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将尾巴摇上天。
“在想什么?”霍准见裴若兰唇角含笑问道。
裴若兰哪敢说实话,她垂下眼皮,眼神闪烁,正要编个理由糊弄过去,霍准突然低头将她吻住。
不知过去多久,他靠在柱子上仰头看着她的双眼,“阿幽,叫我子安。”
“子安……”裴若兰顺着霍准的意思轻轻唤了一声。
霍准眼底一片猩红,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裴若兰睡熟后,霍准披了衣裳,起身朝外走去。
廊下,他淡漠的看了阿九一眼,“这几日裴家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犹豫了一下,说,“这两日裴家出了两桩大事,一是裴大公子身边的婢女给他的茶里动了手脚,那盏茶却被姑娘身边的秋霜喝了,裴大公子便将秋霜收了房,奴婢现在就是顶了秋霜的缺,二是姑娘曾托裴大公子帮她做过一件事,但裴大公子身边的书童却传错了话,姑娘十分震怒,不过瞧在裴大公子的份上,最后还是放过了那个书童。”
顿了顿她又补充,“秋霜虽然跟了裴大公子,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姑娘,便暗中将她表哥的联系方式给了姑娘,供她遣用。”
霍准沉吟片刻,反问道,“秋霜的表哥?”
“是吴记生药铺的一个小掌柜。”
遣走秋霜、推秋棋顶罪、生药铺的掌柜,再结合裴若兰前后态度的转变,霍准约莫明白在裴家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转身朝寝房中走去,在妆镜台后没有摸到东西,心中更加确定,裴若兰已经发现了避子丸被换一事,她下意识的怀疑他,但秋霜似乎知道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裴日文算计了,接着顺势推出书童秋棋顶罪,而裴若兰太过重视这位兄长,哪怕心中再不满,最后还是放过了秋棋。
至此,她对他的误会全部解开,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些愧疚,因此对他不再排斥。
两人感情更进一步,霍准本该心生欢喜的,可此时却无端生出一股惶恐来。
若她知道她最深爱的兄长和他未来的丈夫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那她会有多绝望崩溃,她向来看重裴日文,兴许还能原谅他,可他和她的感情本就开始于逼迫和交易,她会原谅他吗?
念及此,霍准后半夜几乎没有合眼。
早上醒来,裴若兰看到霍准眼底淡淡的乌青,疑惑的问道,“王爷昨晚没睡好?”
霍准看着她,心里苦笑,他昨夜就不曾合眼,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件公务有些棘手,不知如何处置更好。”
听到和公务有关,裴若兰没有多问,“王爷再睡会吧。”说罢便要先起身。
霍准按住她的肩头,“陪本王待会儿。”
裴若兰看着他眼底的鸦青,想了想答应了他。
霍准将裴若兰揽在怀中,垂眸看着她温柔如水一般的杏眼,问道,“阿幽,你可曾被人欺骗过?”
裴若兰想了想,用气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你后来可有原谅那个人?”
裴若兰陷入回忆,她刚随父亲来到京城时,曾和国子监成司业家的嫡幼女成映月做过半年的手帕交,当时她以为两人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但最后一次登门拜访,却被成家下人锁入成大公子的书房,险些被成大公子凌辱,也是那时她才知道,成映月同她交好,只是因为裴家初到京城,不知成家的底细,她想把她算计进成家做他那个兄长的媳妇。
“自然不会原谅。”她冷着脸道,“那人现在还在栊翠庵担水劈柴、挑粪种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