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才刚写了一页,就招致了霍准“字丑”的评价,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叫了桑云进来,让她将笔墨纸砚都撤了。
桑云闻言正要上前收拾,却见霍准朝她摆了摆手,便默默地又退了出去。
霍准笑看了裴若兰一眼,“磨墨的力气有吗?”
裴若兰猜到他是想写字给自己看,“嗯”了一声,撩起一截衣袖,露出霜雪一般的皓腕,帮他磨起墨。
霍准提笔,手腕翻动,一个个精致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裴若兰有些意外,她停下了磨墨的动作,认真的看着他的字,“王爷怎么会写这么精妙的簪花小楷?”
霍准极快的写完一页字才停下,用湿帕子擦过手,低眉看向她道,“这是我母妃的笔迹。”
裴若兰细看霍准方才写的内容,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女诫》第一章,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霍准将她拥在怀中,看着桌上的簪花小楷道,“我母妃在被先皇宠幸前只是掖庭女奴,而我与陛下的生辰只差一个月,打从我记事起,母妃就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昏暗的油灯下抄写《女诫》,后来我学会读书写字,就开始模仿母妃的笔迹替她抄写……直到她精力耗尽,死在一个冬日。”
他还记得,母妃临死前,用最后的力气叮嘱他要藏拙,要护着比他小一个月的陛下,后来他按照母妃交代的在吃人的深宫中活了下来,成为陛下最信任的兄长,也是他手里所向披靡的一把刀。
裴若兰清楚的感觉到霍准心里的低落,她握住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柔声道,“我想王爷如今的模样,正是周太嫔想要看到的模样。”
霍准勾了勾唇,低头看向她,“看在你肯安慰本王的份上,本王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与朝纲无关,什么都答应你。”
他的语气慎重,一瞬间,裴若兰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忐忑的看着他,“只要无关朝纲,什么都可以吗?”
霍准轻轻颔首。
裴若兰又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一般道,“王爷能不能答应我,将来无论陆鸿鸣做了什么,都对他网开一面。”
霍准听到她的哀求,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湿润的棉花,窒闷的厉害,可为了化解她心中的郁结,又不得不答应她,否则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是白绕了。
这般想着,他微不可察的朝她点了点头。
裴若兰见他答应,原本积压在心头多日的沉闷顿时一扫而空,眉眼盈盈的看着霍准。
霍准看着裴若兰眼底的感激和柔软,心头又酸又喜,酸的是归根结底她还是为了陆鸿鸣,喜的是她并未草木,他对她好她尚知道感激。
两人眼神交缠,不知何时唇瓣便贴在一起,霍准按着裴若兰的腰将她压向自己,裴若兰则环住霍准的脖子,仰头承受,两人之间密不透风。
房中氛围正浓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裴若兰推了推霍准,将紧挨着他的身子撤出一点距离,红着眼尾,娇艳的唇瓣翕动,“出了什么事?”
霍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腰侧,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信阳侯带着一众下人,抬着十几只箱笼闯入了魏王府。
顿时,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至极,“是信阳侯,你好好歇着,本王去将她打发了。”说罢,替裴若兰将毯子盖上,他才下地朝外走去。
霍准刚出正房,管家就一脸为难的上前禀道,“王爷,信阳侯是奉旨搬入魏王府的。”
霍准眼底浮现出一抹意外,冷冷的看向走到他面前的信阳侯,“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信阳侯笑眯眯的,“本候求陛下将你我磨合的时间缩短了一些,作为交换,本候这些日子要住在魏王府,这样才能更好地与魏王你培养感情。”
霍准扶额,用力的捏了捏眉心,“你要住多久?”
“算上今日二十七日。”
霍准深吸了一口气,她倒是一点亏都不吃,而后看向管家,“带她去客院住下。”
管家答应了一声,引着一行人往客院走去。
霍准将事情交给管家后,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人。
他转过头,只见信阳侯与他只隔了不到一人的距离。
“你还想如何?”
信阳侯摇着折扇笑了笑,“与王爷培养感情啊。”
“滚!”霍准冷斥。
信阳侯从袖中取出纸笔,刷刷刷的记录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
“二十七天之后,陛下若是问起本候与王爷的感情培养的如何,本候总得给陛下一个交代。”信阳侯等到墨迹干透,一面将纸笔塞回到袖子里,一面说道。
霍准强忍着让杜林将她丢出王府的冲动,唇角微微勾起,威胁道,“你若是再不知收敛,本王能帮你升上三品,届时也能将你拉下来!”
听霍准这么说,信阳侯的表情有片刻的龟裂,跟着从袖中取出纸笔交给他,“方才是本候失礼了,这就退下,还王爷清静!”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霍准看着她的背影,将手中的纸笔扔给管家,“拿去处理了。”
重新回到寝房,霍准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和从容。
见裴若兰脸上挂着还未收起的笑,他轻声问道,“你刚才笑了?”
裴若兰看向窗外,“信阳侯是个有趣的人。”
“你可别学她。”
裴若兰回过头,挑眉看向霍准,“我若是学了呢?王爷当如何?”
霍准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大掌拥着她摩挲着她的腰窝,“学了便学了。”
裴若兰觉得有些无趣,她有什么好,他就这么非她不可吗?
次日一早,霍准就去了户部。他前脚刚出门,信阳侯后脚就出现在正房外,她一身俏丽的女装,明艳的惊人,桑云看着都忍不住有些目眩神迷。
“王爷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入正房。”
信阳侯忌惮的是霍准,可不怕桑云,她挑了挑眉,怪声怪气的叹道,“旁人只道魏王待裴姑娘如珠如宝,却不想裴姑娘在府里竟跟坐牢没什么两样,真是可怜呐!”
她的声音不小,桑云着急起来,生怕里间的裴若兰听了又难过,正要想办法将人赶走,却听裴若兰道,“让信阳侯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