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龙刚带着将士们杀了进来,看陈鲁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在看这个团练写东西,一切都明白了。大家赶紧见礼,陈鲁说:“误会了,告诉弟兄们,停下,我们上了坏人的当了,哈烈的将士们也是我们的弟兄。”
龙刚心里门儿清,为难地说:“大人,我们自己停战,对方不停战,那我们不是靶子吗?”说的也是西域话。
团练听得清楚,他心里着急,这要是停不下来,这点人马都得让天朝给砍了,他停下笔可怜巴巴地看着陈鲁。陈鲁站起来似乎在沉吟着,最后说:“你赶快去约束部下,停战,回头再写。走,我老人家和你一起去。”
说着站起来快步向外面走去,团练赶紧跟着,到外面喊道:“敲梆子停战。”
龙刚也命令打出了旗语,双方停战。
陈鲁下令:“龙将军,赶紧打扫战场,迅速离开,向安都怀全速开进。”说完直接向环形车阵跑去。
李达正在门口看着,微笑着过来,不等陈鲁见礼,说:“子诚大人,本使就知道,一定是你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陈鲁赶紧见礼,看火儿站在身边,说:“火儿将军,你这次表现得很不错。见到沙哈鲁,我们中使大人会抬举你。”
“谢过大人,当了半辈子兵,大小仗都打了不少,还没打过这样的糊涂仗。对面带兵的是哪个傻子?到了王廷非得到督总那里告他一状。”火儿余怒未消,骂骂咧咧地喊道。
李达没说话,指了一下对面,示意陈鲁。陈鲁发现,哈烈国的将士们已经集结完毕,辎重也不要了,率队向北面撤去。
陈鲁说:“此地不宜久留,我已经告诉龙刚,赶紧启程。”
李达点点头,立即下令,整装待发。
天已经快亮了,龙刚过来了,报告战况:敌兵死伤三百多人,我军阵亡四十七人,其中撒尔国十九人,火儿的兵阵亡五个。缴获大量物资。队伍已经整理完毕,等候指令。
陈鲁明白,对方死伤惨重,主要是最后这段时间,简直就是屠杀。但是哈烈国的人不知道,他们对这个战况非常惊讶,以后想不怕天朝都难,陈鲁的目的达到了。
李达看了一下车阵,问了一下,胡春报告,已经就绪,李达下令启程。最后说:“子诚大人,你坐到本使的车上,本使有话说。”
陈鲁吃了一惊,这一路走来,如果不是大事,李达还没和他同乘一辆车子。一阵号角过后,队伍开拔,陈鲁坐在李达的车子里。
李达开门见山:“子诚大人,本使和你通报一件事,是关于老哨长的事情。”
陈鲁看他一脸的严肃,凭自己对老哨长的了解,陈鲁猜测,这事一定不会小,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哨长姓揭,人称揭十八,是太仆寺寺卿揭庆的儿子。”李达的声音很沉重。
陈鲁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李达,看他的表情,大脑电光石火一般地划过一条痕迹,脱口而出:“奸党揭庆!”
李达郑重地点点头。
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从平时的言行来看,老哨长这是得到了家里的真传,对各种畜生了然于胸,说起来如数家珍,而且言谈举止也像是读书人。
陈鲁还是提出了疑问:“他们家里已经抄了,男丁都杀了,他怎么活了下来?”
李达摇摇头,苦笑着说:“目前还不得而知。朝廷的情况你也知道,出什么事都不见怪。”
这是一个洞察世事的老官僚,对朝廷的事门儿清。陈鲁对李达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人讲原则,恐怕对老哨长不利。他心里也在问,这些事李达是怎么知道的?就是从平时的言行判断吗?看李达言之凿凿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确定了。
陈鲁试探着问:“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达很为难的样子,说:“本使一时没了主意,想听一下子诚大人的意见。”
“我子诚认为,这件事不宜声张,眼下还少不了老哨长这样人,这是一;还有,从京师出来,历经千辛万苦,也看大功告成,就这么糊涂着吧。”陈鲁也没客气,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是本使驳你面子,一个奸党留在使团,你我竟然不知道,被御史科道风闻上奏,让圣上知道,我们也有失察之罪;再者,我们是对皇上不忠啊。子诚大人以为如何?”
这意思已经表达明白,要处理老哨长,陈鲁慌了,在车上半跪起来,说:“大人,老哨长是从京师出来后剩下为数不多的将士了。还有一点,他是我们大家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望大人三思。”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无礼了,似乎在骂老大忘恩负义。李达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在老哨长这件事上也迷茫了,不知道怎么处理,本来想和陈鲁商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结果陈鲁并不买账。
他沉下脸来,说:“谁是使团的救命恩人?是你陈子诚。公是公,私是私,一码归一码,二者不能混为一谈。你也是老官僚了,这件事掰扯不清吗?”
这是什么?这是上司对下级的严厉批评。这也是两人共事以来,李达作为老大第一次这么声色俱厉地批评他。
陈鲁虽然心里有几分不爽,但是明白,这不是私人感情,这是公对公,他承认李达没有错,李达想的是法理,忠于皇上;他陈鲁想的是人情,忠于道义。法理人情,让二人无法扣到一个点上。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陈鲁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李达扫了一下陈鲁的脸,看得出,虽然不痛快,但问题的态度是真诚的,于是说:“说一句推心置腹的话,子诚大人,本使很后悔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又不能熟视无睹,你刚刚说的我何尝不知道!我这样想的,咱们都不要忙着做决定,把他暂时扣起来,留在安都怀,回来时押解进京,由皇上决定吧。”
“我不同意!”陈鲁嗷的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李达惊愕地看着他。车帘子迅速被打开,纳兰的头伸了进来,说:“两位大人有事吗?”问的很委婉,显然是听见了二人的争吵,尽管听不见在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