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明白,说:“一会儿他们的相国来,我们要早做准备。”陈鲁点点头,告辞出来,想到纳兰那里看一下,王大举来报,平章令府上来人报告,多铎大人已经出发,现在应该快到了。
陈鲁又回到议事大厅,李达说:“准备放炮,开中门。你代替本使迎接。”
鼓乐声和鸣锣声由远及近,多铎在很远处就下了车,三声惊天动地的号炮,中门大开,陈鲁带着龙刚等人来到大营门口。
来人看见陈鲁,紧趋几步,走过来抚胸一礼,陈鲁赶紧还礼不跌,说:“错了,平章令可是相国啊,我老人家怎么敢当?”
话一出口,多铎的随员很多人一愣,这是一个什么东西?不说是天朝使团的副使吗?怎么这个德行?
多铎说:“本令即使比这官再大,也不敢在你子诚老弟这里招摇,我敬的不是官职,而是你的人品。”
陈鲁得意地说:“老兄这话我爱听,你说的完全正确。”大家又是一愣,多铎刚想说话,陈鲁又接着压低声音说:“老兄,你可是说错话了,这里没有你不对付的吧?”
多铎说:“什么意思?我说错话了吗?”
“什么即使官再大,你的官还怎么大,你这可是大不敬啊!”
多铎一下子醒过神来,再大就是国王了,他笑着说:“真的,老弟提醒的是,恐怕有人趁机中伤。”
陈鲁不说话了,和其他官员拱手一揖,说:“下官陈子诚,这么别扭,我老人家就不愿意用什么下官、在下一类的,没事把自己贬低了。你们这些大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一会儿咱们在酒桌上再认识一把。请进,我们中使大人等着急了。”
这就有点喧宾夺主了,虽然是他们使团的临时大营,今天的晚饭,多铎这些人可是地地道道的东道主。
大家赶紧走进议事大厅,互相见礼,多铎作为东道国的首相,发表演说等一系列的繁琐仪式,大家简单地吃了一些酒,酒席就散了。多铎正式邀请几位天使和官员明天中午去王宫用餐。
李达下令赏,所有随行的官员都有赏,无非还是金子、丝绸和瓷器。
多铎看了一下,没有自己的,明白了,对随员说:“你们等着本官,其他官员都散了吧。我和两位天使还有一些交接手续。”大家散了。
陈鲁指着他,笑着说:“你这个家伙,不愧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真是一个明白人啊。走吧,到老弟的大帐去坐坐吧。”
李达听着通译在翻译,说:“你们是多年的老哥们儿,见面了,有这机会叙叙旧,一忙起来全是公务,说的全是官面话,哪里有时间说几句梯己话啊?”
多铎谢过,和陈鲁来到了房间。
陈鲁让韩六儿把茶斟上,退了出去。拿出在几案下面的一个破箱子,打开推给多铎,里面是十个黄澄澄的马蹄金。
多铎虽然有所准备,见到这么多金子还是吓了一跳,说:”子诚老弟,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就说,咱们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这个吗?”
陈鲁说:“老哥,这不是使团的,也不是小弟的,这是贵国阔脱城同知东罕的,他让我捎给老哥,你要是不收,我回去怎么有脸见人家。你可不要让我老人家为难.”
多铎说:“他是同知,他一定有什么事求我,你就透一个底,我也好做个心中有数。”
陈鲁故作疑惑的样子,说:“这倒怪了,你们这是在打哑谜吧?东罕说,你老兄心里有数,你又这么说,知道这个差事这么难,说什么我也不管了。”
“子诚老弟不要误会,你只要把他的话告诉我就可以了。”
“这个倒容易,他对我说,过几天平章令大人就明白了。这的的确确是他说的话,可是他没让我老人家把这句话告诉你啊。”
多铎是一个老官僚,有什么不懂?这里的勾当他心里门儿清,笑着说:“最后你这不还是告诉了!子诚老弟,你学坏了,没有原来那么坦诚了。”
陈鲁也笑了,说:“还是那么坦诚,只是你们这里太复杂了,不敢乱说话,就是你这老朋友,在王廷又是首辅,我都不敢过分亲近,怕他们那些人给你戴上一顶亲华的帽子。”
多铎说:“这个我当然懂,放心,现在这些人跳不起来,有王上和我们这些人,他们都得老老实实地卧着。”
“但是你们王上百年之后呢?你也百年之后呢?你们的子孙后代会怎么样?”
这问得太犀利了,也太露骨了,但是多铎承认,这是实话,说:“告诉你老弟,老哥我也早看这松和不爽了,这事你就放心吧。”
陈鲁放下心来,说:“你放心,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见到哈里,我老人家也会说这件事的。”
当着人家首辅的面,对人家的王上点名道姓的,这就是陈子诚,多铎知道他和王上的关系极好,点点头,说:“我信。”
陈鲁说:“今天大家都有天朝的赏赐,唯独老兄没有。你信吗?”
他看到多铎在微笑,知道多铎明白,接着说:“都已经放在车上了,老弟我告诉你,五十两金子,四匹杭州丝绸,一箱汝窑瓷器,老兄,你发财了。”
多铎吃了一惊,说:“皇上为什么要赏我这么多?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陈鲁说:“不用你做什么,你这样的好官,尤其是识大体的好官,断不让你为了生计发愁,你的子孙后代也得做官,不管哪个国家,少了银子是不行的。”
这是投资,长远利益的投资。多铎完全明白了。也不再推辞,说:“子诚老弟不这样,我也照样做的,我是为了撒尔国长久的利益,和天朝虽然相隔万里,但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我们要互相往来,友好通商,民人各得其利,这有多好!为什么非得要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
陈鲁叹了一口气,说:“都像你这么想就太好了,天下太平,可是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我们自从进入贵国界以来,受到袭击是家常便饭,有的还要化妆成贼人,有的干脆就明火执仗,大喊着我们就是官军,怎么着吧?老兄你说,在你们的一亩三分地,我们还能怎么着!”
这是吐槽,对一个多年老友,又是这个国家实际掌权者的吐槽,仔细想想,其实也是一种鞭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