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说:“中使大人,说实话,现在但凡有一分之路我都想开拔。不瞒大人说,夜来有不干净的东西光顾了。”
李达说:“本使已经知道了,不管那些了,他们真要是想找我们的麻烦,咱们一天能走多远?躲是躲不掉的,随他去吧。告诉哈三,必须在大营内挖井。”
陈鲁说:“是,我安排他们先去砍树了,怕大雪封山,回来后再去挖井不迟。”
李达说:“好吧,天亮了,将士们都出去,把夫役队都派出去挖井,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陈鲁应着,告辞出来,喜子去传李达的命令。陈鲁看没什么事了,回到大帐,他脱下大氅,想再来一个回笼觉。起床的梆子响了,他也不管,在床上假寐,不知不觉睡着了。
哈三看第一批将士砍柴回来,留下他们挖井、立栅。看没什么事了,回到自己的大帐。闻达在那里等他呢。
尽管哈三讨厌闻达,但毕竟是老上司,面子上还算过得去,起码的礼貌还是得有的。闻达带过来一大壶开水,还有一块茶砖。哈三又困又冷,说:“闻将军,真是雪中送炭啊。”
闻达说:“哈大帅,你再叫我闻将军,我可就以为你在挖苦我了。你和陈大人兄弟相称,我们也这样称呼吧,算不算我闻达高攀。”
哈三不愿意和他纠缠,更不愿意和他称兄道弟,也可以说不齿于那样,说:“闻兄说笑了,兄弟敢不从命。”这是一个最聪明的称呼,是官场惯用的称呼,分不清关系的深浅,只是不用称呼官职。
闻达当然明白哈三的用意,他给两人都倒上茶,说:“在阿鲁卜多亏了尊夫人。不好当面谢过,就暂且代谢一下吧。”
哈三一边吃茶,一边猜测他的来意,可以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看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件事,以为他在扯淡,也只好虚与委蛇,说:“这等小事,不劳挂齿。”
闻达说:“哈兄弟,你这奇人异士也昏了两三天,而尊夫人却能独善其身,足见尊夫人不同凡响。”
哈三知道闻达话里有话,他是一个痛快人,说:“闻兄有话就直说,你也知道兄弟的脑袋瓜子转不了几个弯。”
“好,我和哈兄弟搭伙这么长时间,我还不了解你吗?真是因为知道你性子直,所以才来提醒你。平时多注意,别着了别人得道。”
哈三看他说到正题,说:“请闻兄明示。”
闻达沉吟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哈兄弟别生气,是尊夫人。”
哈三疑惑地看着闻达,说:“兄弟先纠正一下,纳兰还不是我的夫人,闻兄有话但说无妨,纳兰怎么了?”
“和陈子诚。”言简意赅,声音极低。哈三听起来却像是一个炸雷在头顶轰过。如果在原来,哈三会毫不客气地大骂闻达一顿,把他赶出大帐。但是上次饿鬼岭一事,已经让他起了疑心,他也在心里从各方面来解劝自己,陈鲁是一个正人,有没有了几个月的寿命,没有可能。
昨天饭桌上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也挥之不去。他感觉到,在纳兰的心目中,陈子诚要比他哈三重要。事后他一直在想,这几天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达看他果然变了脸色,但是看不出有生气的样子,说:“哈兄弟,这事我可不敢乱说,不信你可以问一下。也速他们被抓,那些盐鬼们一次次说尊夫人是陈子诚的心上人。”
哈三打断他:“那些妖鬼怪谲的,什么糟蹋人的话都说,不足为凭。”
闻达说:“哈兄弟不要打断我,真的如你所说,讲了几遍,尊夫人和陈子诚一句话也不反驳,这作何解释?那时也速他们都在场,只是陈子诚看不见他们而已。也速他们返回大营后,看见尊夫人正一口一口喂陈子诚呢。而陈子诚呢,没伤没病的,心安理得地吃着。也速说,他们看见了也速,两个人都难为情起来,尊夫人还骂了也速两句。哈兄弟,这是千真万确的,这也不是一般关系能做到的。”
闻达看见哈三的手在使劲地捏着杯子,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说:“在饿鬼岭,他们两人一夜未归,在哪里住的?尊夫人还说了一句,在那里就呆了一个时辰,她在掩饰什么?她为什么要掩饰?听说尊夫人的伤是陈子诚包扎的,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两天来大营就他们两个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哈兄弟,你没看见尊夫人对陈子诚的态度吗?那是对长官应该有的态度吗?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问一下尊夫人?”
哈三看闻达一脸生气的样子,又是一脸的真诚,心里涌起一阵悲凉,但是他的脸上在极力掩饰,故作平静的样子,说:“闻兄多虑了,陈大人和纳兰的人品兄弟还是信得过的。”
闻达哂笑道:“哈兄弟,别自欺欺人了。告诉你实话吧,陈子诚貌似忠厚,实则奸诈,我比你痴长了几岁,看人比你要准确些。他虽然年近半百,可他也是男人。尊夫人才貌双全,哪个男人不爱!不怕你生气,我也曾经迷恋过她,你们可以骂我厚颜无耻。但是坐下来平心静气想一下,都是男人,应该理解。陈子诚有一点是你我比不了的,那就是最善于笼络人心,平时又油腔滑调,小恩小惠,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尊夫人涉世不深,恐怕已经遭其毒手了。”
一切都挑明了。哈三已经听得呆了,也不知道闻达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把前后事情联系起来,已经信了,尤其是闻达说也速等人听到的、看到的,基本是真的。哈三的心里激起满腔怒火,他顾不上差事,气咻咻地走出大帐。
这时哈三感觉到大雪片子铺天盖地砸在脸上,他冷静下来,我这么怒气冲冲地去找谁?找陈子诚,还是纳兰?我想告诉使团所有人,我哈三被绿了吗?
想到这里,他强压怒火,转身想回到大帐。正好胡春来报:“哈将军,已经挖出两眼井,可是水总也不清,是不是应该再挖一个。”
“这么屁大一个事就来问我。你们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