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温丞礼已经出来,脸色与平常无异,只有徐锦宁了解他,知道他越是平静事情越是不简单,他过来后,先是用茶水洗了手,把手擦干净后又让人拿了一些药草擦擦手才坐下,整的徐锦宁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温丞礼把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徐锦晟眼角一直在流血,他施针之后情况才稍稍好转一些,人现在已经睡下了。
“情况如何?”
温丞礼惋惜道:“不是很好,正如大夫所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解救之法呢?”徐锦宁心里又有了新的盘算,徐锦晟若是死在这里也是他的命。
说实话,她并不想让徐锦晟活着离开江州,既然他染上了这种病,若是死了……也是他的命。
徐锦晟一死,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温丞礼看出她的心思,这女子该心软的时候能软成天上的白云,心狠的时候却又如蛇蝎……
“我需要先去看看其他的病患,外面危险,公主就别出门了,一会儿直接跟老郡王一同回去吧。”温丞礼说。
徐锦宁没有反驳:“好,你带红影卫去,随身保护别让我担心。”
温丞礼做了一个手势,带着几个人去与徐锦昭等人会合去了。
“老郡王,目前城内情势危急,最重要的便是这里的安全,本宫进来之前就看到许多惴惴不安的百姓们拼命的想要出城,这还需要老郡王前去镇守一下。”
“本王早已经安排人手,若是公主不放心,我这就去再检查一遍。”
“劳烦了!”
“那本王先送公主回去?”老郡王不放心道。
“不必,本宫今日就住在这里,等驸马和太子回来之后再做商讨。”
“来人,送老郡王。”徐锦宁道。
江老郡王不是个愚蠢之人,行了礼后也先离开了。
徐锦宁清冷的眸子转向了徐锦晟的房间,现在这个院子里都是她的人,若要弄死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推开门,进了屋,便被里面浓重的血腥气充了脑袋,桌子上放着许多药草,徐锦宁拿起其中一个晒得发干的药草,掀开帘子走到后面,就见徐锦晟穿着染血的里衣躺在床上昏睡着。
徐锦晟长得德妃有几分相似,典型的狐狸眼,浓剑眉,高鼻骨,他的俊俏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的眼睛被涂了药膏的白布条遮盖着,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
徐锦宁坐在床边,手上的药草已经变成了发钗,只要将这根钗子从他的喉咙里插过去,他必死无疑。
“皇姐?是你么?”徐锦晟虚弱的问。
徐锦宁声音浅浅的,听不出情绪:“感觉如何?”
“这病症也不知是如何传染人的,皇姐还是离我远一些,免得感染上。”
徐锦宁脸上带着面纱,没有做好准备,她自然不会进来冒险:“无妨,听老郡王说你的朋友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确定他可以救治这种病症?”
那额木齐明明就在江州城内,她是不懂为何徐锦晟玩这么一出苦肉计?
“他还是很厉害的,臣弟很相信他的医术,若要解江州之难,非他不可。”
“是么?”
徐锦晟要开口说话,喉咙间一阵腥甜,身体迅速侧在床边咳嗽起来,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咳咳咳!”
徐锦宁伸手拍着他的后背,语气不太友善:“是么,那你的朋友还真是厉害,本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若是他能解江州之危,那他便是我宁国的恩人,自然是要好好封赏的。”
“只可惜那人还在路上,也不知皇弟是否还能等到他过来,咳咳~”
徐锦晟又吐了一口血,虚弱的咧着嘴笑笑,他的声音沙哑道:“我知道皇姐对我误会太深,二姐之前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三皇姐看在她已故去的份上,不要再记恨她。”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徐芳菲了?
那女人都死了多久了,估计现在已经快要投胎了。
如果徐锦宁不知他是怎样的人,真是要被他打动了,她起身不愿意再听他胡诌:“行了,早些休息吧,等你的朋友来了便让他立刻救你。”
“三皇姐……”
袖子被人拉住,徐锦宁瞥向那只瘦弱无力的手,语气还是那么的淡漠:“还有何事?”
“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了,若是我死在这儿,还请皇姐帮我好好照顾母妃,她现在只剩下我,可是……可是我不能再在她膝下尽孝,还请您帮……帮帮我照顾她,别让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既然还没死,这些事情就自己做。”徐锦宁将发钗又放回头上,拉开他的手离开了房间。
倒不是她心软,只是要死也不能脏了她的手,还是让他自己病死的好,如果他能病死是最好,病不死,她也有被的方法能送他去黄泉路与徐芳菲姐弟团聚。
紫府的院子还是不错的,如果那些侍卫都没有卑躬屈膝的跪在地上的话。
徐锦宁喝着茶,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有这些装模作样的功夫,还不快去想办法把人接过来,是要看着你们的主子死在这里么?”
那些侍卫才跌跌跌撞撞的离开院子去找人去。
清冷的目光盯着水面的茶叶,她不信紫府里的人,自然是不能轻易吃这里的食物,直接让人去黄皎那儿交代去了。
看到来人,徐锦宁放下茶杯:“怎么就你一个人,黄皎呢?”
“黄皎公子怕是不能下厨了,他,他也得了这病症!”
徐锦宁一听惊的手中茶杯‘砰’的摔在地上,那滚烫的水溅了一地,好看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脸色冷的可怕:“什么,黄皎也……去翠香楼。”
黄皎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厨子,可也是最合她心意的厨子,黄皎长得好看,知礼数,懂分寸,更会在她与温丞礼闹别扭的时候帮他们耐心的解析着,他居然也会染上这样的病症?
因为这次病症许多酒楼都已经关门,就是翠香楼的门上也挂着白绫,门口洒满了纸钱,还有地上刚烧完的灰烬。
一上楼,就看到身穿着白衫的黄皎坐在窗口一脸悲哀的看着外面,来的路上,徐锦宁听说了翠香楼的事,黄皎的父母……都死了,而他现在也感染上这种不知是毒还是疫的东西。
听到脚步声,黄皎抬头看去,俊美的脸此刻失去了往日的鲜活,让人看了痛心:“公主,您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别说了,先让他们给你看看。”
这是她临时从画舫上叫来的太医,有几个已经跟着温丞礼一起去看望别的患者去了,“好好诊断,不要灰心。”
“这次病症来势凶猛,臣下怕是不能陪公主回宁都。以后,怕是……”
黄皎难受的笑笑,怕是都不能再陪着你了,也不知道我死后,公主还能不能记得我。
千言万语,只能用偷偷的藏在心里,不敢让她知道。
“瞎说,我徐锦宁选中的人都是福大命大之人,这点小小的病症怎么能难得倒你?黄皎,你,你若是不想跟我回宁都,那边在这儿把翠香楼给本宫发扬光大,这是你祖家的产业,你也不愿意看着它荒废掉吧。”
说这话徐锦宁心里是有些愧疚的,都是她太自私,当年非要拐着他一起去宁都才害的他好几年没有归家,而这次刚回来……便是跟父母天人永别,她很难过,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现在是关键时刻,若他们这些人都害怕、退缩、难过、伤心、绝望,那这些百姓怎么办?
“公主说的是,公主真凰之女,天命所归,能,能遇上公主乃是黄某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徐锦宁嘴巴微启,话没说出口就听外面又一声凄厉的叫,而后便是那孝子的哭喊声:“爹,你别死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跟我娘怎么办?”
“爹,你不能死,谁来,谁来救救我爹啊,啊啊啊~”
……哭喊声一声高过一声,还能听到别人同情的说话声。
徐锦宁走到窗口,就见一男子抱着他父亲的尸体痛哭流涕,那父亲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徐锦宁的心揪在了一起!
“公主,黄公子的身体太过虚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太医跪在地上如实的说着。
徐锦宁:“救他,无论如何必须要救他。”
痛苦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遮盖住那双慌乱不安的眸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身后静悄悄的,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黄皎咳了两声,他看到手心的血一愣,他的时间不多了,能在死前再见徐锦宁一面,他已经死而无憾了:“公主,不必强求。”
人各有命,说不定这就是他黄皎的命,他不想烂在床上,就算是死也想要坐在这里晒着阳光,看着熟悉的环境,他能死在江州也算是落叶归根,他并不畏惧死亡。
只是……只是他死了,怕是徐锦宁以后就吃不到爱吃的菜了,怕是以后就不能看她笑、看她怒……
还是,有些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