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烈火,空气里全都尸体被烧焦的味道,温丞礼看着火海里的人越走越远,直到一声尖锐的叫声将这场烈火撕裂……
“温丞礼,温丞礼!”
温丞礼猛地坐起来,身上更是被冷汗浸的湿透,马车上很暖和,而他却浑身血液都是冰凉的,乌黑的眸子略过几分惊慌、害怕。
“做噩梦了?”
耳边响起徐锦宁担忧的声音,温丞礼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再睁开眼中的惊慌和恐惧已经被清冷、淡然所替代。
他这才注意到他在紧紧的握着徐锦宁的手,她的手被抓的通红,还有一些破皮。
“梦到什么了?”徐锦宁问道。
温丞礼别过头去不想让她这么狼狈的一面,“没什么!”
缓和了一会儿后,他才问:“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向来下药的事情也是徐锦宁设计的,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去北境啊,不过本宫……咳,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徐锦宁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喝点水压压惊吧,那药效是有些大了!”
想起刚刚温丞礼说的话,徐锦宁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她并不了解温丞礼以前发生过什么,重生后让人去调查过,可温丞礼小时候的事情被掩藏的很深,夏国皇宫几乎没有他十二岁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只听说温丞礼是在冷宫长大,好几次都差点死了,所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徐锦宁无从得知。
“多谢公主!”
“在外面就不要叫我公主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这次微服出巡,无人知道我们去哪里!”
喝了口茶,温丞礼才坐直身体,马车里空间不是很大,碧枝和乔昱等人都在后面的马车上!
“北境路途遥远,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单独前往!”温丞礼眉头皱着,他还以为徐锦宁会想出什么办法帮助徐锦恒,没料到她居然要亲自前往。
蓦地,想起之前徐锦宁为了他也是孤身一人前往汴州,心下柔软了几分。
虽说徐锦宁总是喜欢出那些乱七八糟的点子折腾他,但对他也是真的,至少没想过弄死他。
可见,徐锦宁是真的很喜欢他,若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想到将来,温丞礼忽然觉得挺愧疚她的。
“这个天下,还没有我不敢去的豺狼虎窝,区区北境算什么!”
温丞礼抬眼看她一眼,又看向她那被抓的通红的手,“是丞礼逾越了,弄伤了你!”
“你还没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徐锦宁还是想知道。
温丞礼着实不愿意提,看向她的眸子冷了几分,“梦醒,忘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徐锦宁故作不在乎的耸耸肩,“既然丞礼不愿说,那便算了!”
反正迟早有一天她会查出来,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温丞礼的过往她会慢慢去调查。
马车停下,车帘被人掀起,就见碧枝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
“前方就快到凉州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温丞礼哑然,这就到凉州了,他居然昏睡了这么久,从宁都到凉州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
徐锦宁是给他下了什么药竟让他昏睡至今,他记得他昏迷之前弹了琴、喝了水,随后便没在做过什么,徐锦宁又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药,他居然毫无察觉?
“事先没跟驸马爷打好招呼是本宫计划不周了,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宫只能这么做了,何况,我也不想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小尾巴!”
“竟已快到凉州了!”温丞礼喃喃道。
他这次走的匆忙,宁都那边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徐锦宁应该也是怕他会提前预防好,这才匆匆带他离开的吧。
若是郎斌有什么消息他也没办法及时联系,也不知道掠影现在混进徐锦恒的队伍没有。
这个徐锦宁还真是聪明!
“过了凉州离北境就不远了,本想着快马加鞭能够赶上大皇兄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此次我们只需要暗中跟随保护,顺便体查一下民情!”徐锦宁笑望着温丞礼,“最重要的,带驸马领略领略我们宁国的山川风景!”
“现在到处都是灾情,这风景怕是不太好看!”
因为车帘开着,他们可以看到外面那些背着行囊往后走的人,这些人都是逃荒的可怜人。
徐锦宁脸上的笑容因他一句话变得略微僵硬,她看向外面的人,老人、孩子、妇女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看上去极其不好。
手里的热汤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徐锦宁把饭递到碧枝手中,看了一眼温丞礼后下了车。
外面风很大,吹的人脸皮子生疼,刀子割在身上似的。
越往风越大,也更冷。
所幸今天并没有下雪,正午阳光很好,但正因阳光甚好,化着雪反而更冷。
温丞礼、碧枝二人也跟随着下车!
徐锦宁看着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心脏抽疼的厉害,不管是天灾也好,也罢,最终受苦受难的都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
“去打听打听,他们都是从哪里过来的!”
碧枝也是红了眼眶,“是!”
徐锦宁冻的直搓手,温丞礼见状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穿上,“外面冷,公……锦宁还是上车等着吧!”
“这些人真是可怜!”
“还不到最可怜的时候!”温丞礼说。
看到前面有一对母女因为摔倒,徐锦宁快步走过去将人扶起来,这母女二人冻得浑身都是冰渣子,孩子脸冻的都酱紫了,徐锦宁又把那披风拿下给孩子披上。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徐锦宁痛心的问。
那妇人抹了把眼泪,哭到:“滁州,本来是想要前往凉州避难的,可是凉州州府不收人,城门紧闭着,大家伙也只能再往回走了!”
“滁州现在情况如何?”温丞礼过来问道。
“发生了雪崩,大半个滁州现在都被大雪压着了,死了不少人呢!”那妇人边说着便抹眼泪,“我相公,相公也……呜呜呜……”
今年天灾着实可怜!
徐锦宁心酸难受,“你刚刚说凉州州府不收人,不让你们进去,这又是为何?”
那妇人说:“倒也不是不收人,只是凉州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只是运气不好,比别人晚了一步,那州府给我们发放了一些粮食就让我们走了,但若是回了滁州我们也是死路一条啊,一路上冻死饿死了不少人啊!”
说完,便有一个年纪大的扛不住冻跌倒在地上,等温丞礼过去,那人连呼吸都是冷的,他惋惜的看向徐锦宁,难受说一句:“死了!”
温丞礼拿出手帕盖在那老人的脸上,旁边的人眼神冷漠,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死人了。
“眼看着又要下雪了,得赶紧启程才是,不然入了夜冻死的人更多!走了走了!”妇人把孩子抱到怀里,两人冻的瑟瑟发抖。
徐锦宁让开路,看着一连串跟蚂蚁一样往前走的人,不由叹了一句:“这风景的确不太好看!”
“光是滁州便已经如此,更别提滁州以北的了,看来大皇子这次赈灾将是困难重重!”
“碧枝,准备准备,先去凉州!”
碧枝红着眼眶跑过来,她也把自己的衣物给了那些人,冻的脸通红的,“公主,这些人太可怜了!”
“可怜之人何止这些,准备准备我们进城吧!”
他们带的粮食不多,这里的流民却不止上千,不是徐锦宁不给他们吃的,而是给不了那么多人,只要她拿出一丁点儿吃的,那这些人绝对蜂拥而上,到时候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这些人好到哪里去!
温丞礼从未见过徐锦宁这么柔情的一面,看得有些发愣,没想到她表面嚣张跋扈挥霍无度,居然还有这么柔情善良的一面,可见那些流言也是不可信啊。
徐锦宁,跟其他女子很不一样,她可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可以柔情万丈,同情弱小,以前真是没看出来呢。
温丞礼看着那满满逃荒长队,长队看不到尽头,每隔几个就会有一个忍受不了严寒跌倒在地,旁边的人去扶了一下发现死了之后,只是悲哀摇头,拿过他们身上的东西继续前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坐在马车上的徐锦宁是真切的感受了这句话的含义,冰雪季节,到处都是尸骨,那滁州冰川之下又埋葬着多少天鲜活的生命!
再看看马车里的美味佳肴,徐锦宁只觉碍眼剜心,疼的厉害。
温丞礼上了马车,瞧见徐锦宁那通红的眼眶,也是难受得紧:“灾情无法避免,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他们,况且大皇子已前往赈灾,公主还是莫要太过难受了!”
“我宁国向来富庶亲民,可在这个偏远的北方居然还有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可怜之人,我倒要看看这些州府都是怎么照看当地百姓的!”
温丞礼却言:“天下之大,总有帝王管不了的地方,总有贪官污吏,层层剥削,官官相护,这些百姓又有什么办法诉说需求,都是投诉无门罢了!”
徐锦宁红着眼睛没再说话,这次出行必定让那些贪官们脱一层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