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安不短斤少两,账目上一清二楚,不会短集体经济一厘钱,这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
要是以为苏忆安老老实实守着这个摊子,每个月安安分分挣那三四十块钱的工资那就错了,她还是很热衷“投机倒把”的。
住在山头的人家,天高皇帝远,会偷偷多养几只鸡下蛋卖,苏忆安承诺会上门换购鸡蛋,这多出来的鸡蛋她就留下了,一部分卖给刘解放,另一部分她在家里的彻棚里腌制了两池子鸡蛋。
不多,大概有二百来个吧。
卖给刘解放新鲜鸡蛋才八分钱一个,咸鸡蛋在二十多天腌好后,一个可以卖到一毛五,成本就多了几斤盐,还是后者划算。
时间就在忙忙碌碌中过着,苞米掰完了之后开始耕地种冬小麦。
这天,黎英来了,还是下通知晚上开会,在大队的小会议室召开。
苏忆安下意识就想以代销点忙拒绝,黎英说道:“支书说了,先开团员会,后开党员会,一个也不能少。”
好吧,苏忆安承认自己这段时间有点社恐,只想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是时候走出来了。
晚上,苏忆安吃完饭后,苏忆红来喊她一起去大队会议室。
苏忆安又去代销点拿了两个板凳,防止会议室没有座位,她俩打站票。
苏家村的本土团员加知青有三十几个,会议室内乌泱泱的全是脑袋,姐俩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两人都不是社牛,都喜欢低调。
很快,会议开始了,支书苏大有发言。
会议内容很简单,刘家集办了一个村办厂制香厂之后,不到一年盈利三千多块,工分值从不足两毛提高到八毛多,是向阳公社的一面旗帜。公社领导这些日子大会敲小会催,说的讲的很简单:都是一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为什么人家行你不行
这是用小棍敲着支书的脑袋:赶紧办村办厂,领导想挪挪窝往高处走,可不得看政绩吗
支书的想法很简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出言献策,想想有哪个行业可行的,就讲出来一起研究研究。
来到各抒己见的时刻,一时间,会议室鸦雀无声。
也不怪这些大老粗,大多数人连县城没去过,初中毕业就算是高学历,你让这些见天和锄头头打交道的人,能想到什么法子挣钱
能想到不早去挣了吗
大老粗想听听知青的,城里人见多识广,平日里眼高于顶,总觉得高人一等。
到了他们表现的时候了。
随着刘国庆上学,聂红兵招工回城,韦乐发配农场改造,姚流苏怀孕待产,知青点只有两个女知青和四个男知青了。
谢瑾年一直是知青的头,关键时刻都看着他。
谢瑾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知青是见过大城市的繁华、便利和经济富足,可他们下乡之前就是群学生,还没开始工作过,向哪里找致富路子找经验。
苏大有问:“你们的父母都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城市人也不是个个风光,有五金厂的,有机械厂的,有街道火柴厂的(就是糊火柴盒),还有病退无业的。
五金机械投资大,还要机器还要技术,还是有难度的。苏家村本来就是个穷村子,村民的那点积蓄都攥出汗来,动辄集资几千块,肯定没人愿意,看不到既得利益,也集不上来。
“忆安来了没有苏忆安”
苏忆安冷不丁地被点了名,还愣了两秒,她想当个好听众都当不成。
“支书,我在这里。”
苏忆安举手,但人还是坐在角落里,没有站起来。
“苏忆安,你都能想到卖豆芽,是有点生意头脑的,给个建议吧。”
“支书,我是小打小闹,每天赚个毛儿八分的,哪里能一样”
苏忆安干的营生,没有一件能光明正大摆在桌面上的,她也想换件马甲,挣光明正大的钱。哪怕有建议,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枪打出头鸟。
最后是可行的方案没有,正儿八经的建议也没有。
开会开了个寂寞。
苏大有只好宣布散会。
苏忆安拽着苏忆红,等人都走完了,两个人才起身往外走。
走到前面刚好和苏大有的目光相遇,小老头眉头展开了,“忆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苏大有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这丫头有点想法,绝对不是村里头只关心自家炕头的女人能相比的。
苏忆安:真是抬举她了,她不是有头脑有想法,她胜在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
“我确实有点想法,不好的话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苏大有让苏忆安坐下,现场还有黎英、大队长。
“我是这么想的,眼看农忙就要结束了,女人有大把的时间,能不能组织起来办个小刺绣厂大件做不了,光布就买不到,咱就光做小件,枕头、门帘、沙发套、手帕。”
这些都是小件,用不了多少布,本金小,挣的就是个手艺钱,还是可行的。
“女人可以干这个,那男人干什么”
每年的冬天都会有小偷小摸的现象,就是因为男人们太闲了。
“女人干活,男同志做饭喂鸡伺候孩子,各有分工,共同进步不好吗”
说是女人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现实还是不平等的。同样都是下地,男人整工,最厉害的女人也挣不了整工;下工回来,女人喂鸡喂狗喂孩子,刷锅洗碗做饭,男人呢在桌子跟前喝茶。
所以苏忆安提出来的,男人做饭喂鸡伺候孩子,老爷们没几个赞同的。
改变男人的这种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任重而道远。
苏忆安还有另一个建议,那就是造肥皂。
“造肥皂”
老天,肥皂自己能造吗那东西三毛五才买一块,还要凭票供应,乡下人谁舍得用。
下灰是真下灰。
“肥皂我试试,等造好了再说,支书,我啥都没有,难做无米之炊,你能搞到票,买到猪油就行,没有猪油可做不成。”
少买,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