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钟云,贺胜利是有愧的。就是因为太了解钟云这个人,才出此下策的。
“我是为你好……”
“用不着,我看你是看我不顺眼,故意用这个法子害我的,你知道单位的人怎么看我的吗你风光时我巴着你,你落魄了,我跑了。”
贺胜利理屈,拿着板凳进了屋,“进来吧,你这擦眼抹泪的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贺胜利欺负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苏忆安被一对中年夫妇塞了一嘴狗狼,三个人进屋后,苏忆安担起了整个大队院的驱鸡大业。
钟云进屋后,就左看看,右摸摸,连铺的盖的都上手了,俨然女主人一般。
大老爷们过日子,活着就好,总不如女人精致。被褥潮了,钟云把铺盖一卷,都抱到外面去了,搭在石头上,搭在绳子上。
钟云是个五官精致的女人,人也爽利,不一会儿就在楚闻松的帮助下,把贺胜利的那点家底全整到外面去了。
贺胜利一个头两个大,“你消停点行不行,我刚搬来没几天,哪里用晒”
钟云嗔了他一眼,“你闭嘴,我好歹是个医生,用得着你教”
楚闻松就偷偷地笑,贺首长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家里实际上是个妻管严。
贺胜利扫了楚闻松一眼,后者马上标准的军人坐姿,坐如松。
床单、手巾、春秋季的厚衣服,有的地方都长白毛了,钟云都放在脸盆里,准备去河边洗。
“贺胜利,肥皂呢”
连犄角旮旯都找过了,没有。
“我哪里有那些东西往水里一放,比啥都干净。”
“和你这个大老粗,说不清。”
钟云从自己背过来的包里,拿了钱和票,“村子里有没有供销社”
楚闻松说:“那两间西平房就是,坐在门口的人就是售货员。”
钟云弄清楚了,就去代销点了。
贺胜利瞪着楚闻松,“你说你随便撒个什么谎不行,非把她带到这里来,现在怎么办”
“我听霍首长说过,您和钟大姐根本没有原则性的矛盾,以前您怕连累她有情可原。现在好了,您的问题也解决了,您和钟大姐没有任何阻碍,不正好可以办办手续,复婚吗”
贺胜利摇头,“小楚,你不懂。”
钟云十八岁跟了他,两个人有十岁的年龄差,半是组织安排半是自由恋爱,过程——和李云龙田雨差不多。
结婚五年没有孩子,钟云就着急了,贺胜利三十多岁还没有一男半女,她总觉得是她的失职。
钟云是医生,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问题,行军路上太艰苦,对经期的女人尤其残酷,哪怕她特别注意,也难免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纰漏。
悄悄地找个有经验的妇科同事看了看,检查结果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自然受孕。
贺胜利却往自己的身上想了,有一次在战斗中他大腿被弹片击中,祸及的面积挺大的,卧床养伤三个多月,会不会是那次……
结果和贺胜利想的一样,他永远当不了爸爸,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贺胜利没有隐瞒,如实都告诉了钟云。钟云喜欢孩子,为了有自己的孩子,从来不迷信的她竟然去打听偏方,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贺胜利也给出了他的态度,钟云还年轻,他不能用自己的不幸去惩罚钟云,她是最无辜的。
离婚是贺胜利最好的补偿,是他最大的诚意。
钟云在医院的宿舍里呆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没有接受贺胜利的安排。她当初选贺胜利是看中他这个人,那时候组织介绍的对象,有比贺胜利职位高的首长,有比贺胜利长的好看的,她还不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选了贺胜利
两口子又和好如初了,没有孩子等以后抱养一个也是可以的。
因为两个人都忙,抱养这件事就一直没成,后来有了年纪,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提这茬了。
这场运动也慢慢地影响到了部队。
贺胜利在42年一场打小鬼子的战役中,迷了路和队伍走散了,五天之中他一个人端了鬼子一个班3人,缴获了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八支三八大盖,以及二十颗手雷。
而且五天之后,顺利地找到了大部队。
这是贺胜利从军生涯中浓抹重彩的一笔,为此他还荣立了个人二等功,破格从小兵升任了排长。
现在有人拿贺胜利的这段经历大做文章,因为这段经历没有证人,没有俘获俘虏,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贺胜利真的端了敌人的一个班,而不是投敌叛国。
贺胜利拍桌子骂娘,他一个人闲的蛋疼去抓个俘(累)虏(赘)来证明他确实杀鬼子了
后来,贺胜利被认定为反革命罪。
钟云是个好女人,贺胜利为了不连累到她,便耍了点小计谋,让钟云是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
贺胜利还有一个想法,钟云才四十三岁,再嫁人或许还能生个孩子,没有孩子一直是钟云的一个遗憾,哪怕她不说。
要是两个人复婚了,贺胜利要连累钟云到底了,他不能这么自私。
……
钟云走进代销点,和煦地问道:“小同志,有肥皂吗”
肥皂是有的,不过因为货源太紧张,分到代销点就很少了,现在只有半块了。
老贺衣服床单的脏劲,半块可不够。
苏忆安想了想说:“阿姨,想买大块肥皂去公社有可能买到,在下边村子是买不到的,您要是急用,我倒是有办法。”
钟云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农村人不舍得买肥皂,都是用皂角的,也很好用,很下灰。还有草木灰,代替肥皂的东西有的是。”
就算没有肥皂好用,可以做第一梯队,肥皂做第二梯队。
“那也行,就麻烦小同志帮我弄一些来。”
苏忆安花了一毛钱,就弄来了一大包皂角粉,墙跟下有灰灰菜,她也撸了一大把。
灰灰菜煮水可以用来泡衣服,照样很下灰。
钟云很是惊奇,“这个菜也有如此妙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