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萧统一直谨慎,在朝中没有明面上与他走得近的朝臣,只要不是取了他的性命,对他来说不过是受些苦楚。
而这些苦楚,据锦颜的了解是家常便饭,时常发生的。
朝中关于废太子的传言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冒出来些,再过段时间又悄无声息消失,如此循环。
萧统之所以这么淡定,可能也是习惯了。
“参见国师大人,郡主殿下,二位里面请!”
刺骨的风无处不在地钻入大氅中,锦颜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抬脚往无人的楼梯口走去。
醉仙楼的掌柜的如今将锦颜奉为座上宾,从专门的梯子上楼,又专门为她改造了个厢房,不对外开放。
一切都因为明月楼的许多生意在锦颜的牵桥搭线下,给了醉仙楼。
明月楼明面上什么都做,但虹吸京城各大酒楼铺子的生意必然引起公愤,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朱锦珂找了些有名的商铺合作。
比如菜品就是与醉仙楼合作完成,简单的菜品由醉仙楼培养厨子前往明月楼工作,复杂的菜品醉仙楼直接提供,短短几个月时间,明月楼已经成了醉仙楼最大的进项。
掌柜的自然要好生招待锦颜。
“郡主殿下想吃的鱼已经准备好,笋也是清晨去山上挖的,加了点白萝卜,您稍等。”
他亲自来招待,又对着闻衍行了行礼,便转身离开。
房门口连个小厮都不敢留下,锦颜让干歌守着,推门进去后一股暖风吹来,脸上瞬间就热乎起来。
她脱了大氅随手搭在椅子上,到炉火边伸手烤了烤,素白的手恢复了血色。
“怎么今年这样冷?”
锦颜嘟囔了声,又侧头去看闻衍,“不冷么?”
给她倒了杯热茶,递送过来,锦颜伸手接过,轻啄了口,捧着茶杯发呆,“这次的事情太子是不是早就料想到了?”
闻衍伸手在她脸上贴了贴,见小脸已经暖和起来才松开,“有预料,但估计比想象中的艰难些。”
“你和太子捆绑是因为……”
锦颜猛地抬头,眼底写满震惊。
他与太子捆绑在一起,未必是为了让他扶持太子,反倒是想借此机会把他除去么?
闻衍面色淡淡,墨色的眼眸掀开,浅淡笑出声来,“皇帝最怕的是有人知道他的心思,坐立难安就要采取措施。”
炉火的光印在他莹白的脸上,这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锦颜却心口一紧。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涉及到萧统,她尚且无所谓,但如果这件事与闻衍有关,哪怕任何不可控,她都不愿意。
眉头越皱越深,锦颜僵着身子好半天。
直到敲门声传来,一锅石锅鱼被端上来,这锅是用特殊石头凿制而成,保温性能极好,饶是下面没有火,里面的汤汁依旧在沸腾。
两个小厮目不斜视、小心翼翼放下石锅,掌柜的又亲自端了几样小菜过来。
对着里面的两个主子拱了拱手,然后悄无声息合上房门。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锦颜感受到头顶的异样,抬头时见闻衍正在揉着她脑袋,“想什么呢?小小年纪,怎么这般操心?”
“还不是为你操心?”
锦颜下意识回了句。
闻衍神色一顿,手转而到了她脸上,捏了捏,“放心就是,太子避开锋芒,绒王和逸王才会急着证明自己,让他们二人去争抢,未必不是好事。”
“话是这么说,但……”
“我孑然一身,他不会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再说了,玄妙的事情总没有道理,我到底是不周山的人,若真要做什么,他也该掂量。”
人对未知总充满恐惧,皇帝见识过他的能力,让萧统残破的身体变得康健,预料到每一场灾难,甚至一眼帮他看出有异心之人……
这一切早已经在他心底刻下深深地烙印,让他不敢去挑战。
否则早在逼着他为他延续生命甚至更改国运的时候,他就该动手了。
锦颜瘪了瘪嘴,往前走出两步,仰着小脑袋看着他,“我不管旁人怎么对你,你若是敢出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你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偏执头一回没有任何遮挡的暴露在他面前。
闻衍从未见过锦颜这样一面,霸道的、固执的、甚至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正常,只歪着脑袋,笑得一脸乖顺,“吃饭吧。”
好像刚才的一瞬间不过是他的幻觉一样,可是他很清楚那不是幻觉。
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闻衍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
锦颜若无其事地问了句。
他收了情绪在她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乳白的鱼汤被她盛放在一旁,喝上一口时只觉得有种破冰而出的冷冽又炙热的惊喜,熟悉的味道是她想想念念一整年的。
心情一瞬间被照亮,决定暂且先放下那些糟糕的事情。
闻衍在吃饭时,目光有意无意在她脸上扫过。
锦颜手肘撑着桌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底透着坏笑。
“是这菜不好吃吗?你总看我做什么?”
闻衍愣了一下,“没什么。”
“师父要喝酒吗?”
她又问了句。
闻衍一顿,忙摇头,“不喝。”
正儿八经的闻衍还真是无聊,他这些天已经好久没亲自己了。
就算偶尔把人都支开,只有两个人在书房的时候,他也不会亲自己。
“不开心么?”
不自觉叹了口气,一旁的人忙问了句,眼神关切,脸上分明都是在意。
想到这里,锦颜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模样,落在闻衍眼中要多委屈有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