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走得太近,到底是鲁莽了。”
锦颜低声说了句,喟叹声中带着悔意。
她仗着自己重生的身份,就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殊不知人外有人,她还是太肤浅。
手上传来热意。
她无声看过去,苏溪和已经执起她的手,笑得眉眼温柔。
“这件事不是你鲁莽,这也是你父亲的选择。”
锦颜愣了一下,她一直以为锦王府是中立的,至少表面上应该是中立的。
苏溪和依旧是笑着,岁月不忍心在她脸上添加风霜,可是她的双眸中透着光亮,有着澄澈和清明。
锦豫川这样的人看上的女子,又怎么会空有美貌呢?
“颜颜,你父亲看重这个国家,爱着这个国家的子民,他曾经在边疆数年,也是立下赫赫战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但比起战功,他更比谁都清楚一个贤明的君主比什么都重要。”
“他确实不愿卷入纷争,但纷争从来不会因为他不想卷入,就放过他。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更加不是。”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那是锦家一代代人的信念,他们当初拥护皇上也是因为他比之其他的皇子更有能力,他们希望的是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与其说锦豫川不参与纷争,不如说他在观望。
“再说了,你们只是晚辈之间的打闹,上面那人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锦王府真正的世子是你大哥。”
苏溪和笑说了句,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锦颜心底踏实了些。
也是,世人下意识轻看女子,从来都只将她们看成男子的附属,她与萧悦溪前往平州城的事情皇后不敢透露半分给皇上,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她放心不下师父,于是偷偷溜走罢了。
那些私下的生死经历,有人比她们更怕被泄露出去。
真好。
在某一层面上,不得不说也给了女子最好的伪装。
难怪大哥当初让她办一场游湖,他才借着游湖的名义与萧统见面,那场宴请中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铺垫。
“颜颜比娘厉害,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拘泥于世俗。”
苏溪和说得动容。
她本没这么轻易答应的,但锦安与她说了许多平州城的事情,又说了锦颜最近做出的种种,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她随心。
“阿娘才是看得清楚的那人,坐在后宅,却也洞知天下事,我哪里能比得上?”
锦颜俏生生的说了句,手中的橘子掰开递送给她半个。
苏溪和接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颇有些女孩的憨态。
从锦王府出门时见尤思年跪在门口,柔柔弱弱的身子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锦颜愣住,又问了门房是怎么回事。
那边说是来求见世子爷的。
锦颜眸光微闪,瞧着逐渐围拢上来的百姓,走上前去。
“我大哥今日不在府上,你这是做什么?”
“郡主给过去的诊金单子太高,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尤家。”
尤思年看着娇弱,但声音不小。
围上来的百姓自然也听到了。
她今日一早确实让人送了个单子到尤家,明月楼的掌柜的做事细致,单子的数额有零有整,一共三万四干五百二十一两银子,列了长长的五张纸。
小到包扎用的布料,大到补充营养用到的人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尤思年这话才出来,锦颜就料想到这件事怕是尤家人逼着他来找锦安说情的。
她也是个狠人,干脆大庭广众之下跪在锦王府门口。
她如此威逼利诱肯定没用,只是为了把事情闹大。
尤韫所作所为早已经在京城传开,现在他们尤家正被人戳脊梁骨呢,尤思年这样不仅帮不到尤韫,甚至是在给他们尤家找事儿。
更是把尤家往风口浪尖上去推。
可是也彻底封死她与锦安之间的后路。
在众人眼中,她从此成了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和尤家的几位没什么区别。
“你们尤家打了人郡主好心帮着收拾烂摊子,找郎中给治病,你们却不想给钱,不给钱难道要锦王府给吗?”
“脸可真大!若不是郡主善良,出面解决这件事,尤大人可是要吃牢饭的!”
“果真当初世子爷的选择是对的,这种女人真不值得,呸!”
“哎呀,你看看,她还哭了。她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哭!”
“……”
尤思年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泛着光泽,锦颜叹了口气,伸手扶着她起来。
“二小姐这是何必?”
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她悄声说了句。
尤思年苦笑了声,“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没给郡主造成困扰。”
“尤思年!”
尤思雅呵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她从马车内匆忙下来,奔赴到面前后,想都没想一个巴掌打在尤思年脸上。
不过片刻,莹白的半边脸泛着鲜红。
尤思年不声不响,周围的议论声也消失无踪。
只剩下尤思雅轻蔑的叫嚣,“你这是做的什么混账事情?谁让你来求情了?蠢东西!”
狠狠瞪了她一眼,尤思雅看向锦颜的时候变得和善,嘴角立即扬起笑来,从林槐手中拿了个匣子,递给锦颜。
“郡主数数,是否刚好能对上。”
锦颜转手就给了海棠,“林夫人做事,本郡主放心。”
尤思雅嘴角的笑容放大,行了个端庄的礼,“抱歉,我这妹妹从庄子里来,没见过世面,难免小家子气了些,听说要这么多银子后就想着找世子爷求情。哪里是找世子爷求情啊,我看她就是余情未了,不过你们放心,尤家不会让她做出这等事情的。”
她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言外之意是尤家没让尤思年做这种事情,是她自己借此来攀附锦安,纠缠他。
众人看向尤思年的目光变得鄙夷又轻蔑,仿佛她是什么肮脏不堪的狗屎,试图玷污他们高高在上的世子爷。
尤思年身子缩了缩,下意识轻颤,唇色都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