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贤妃本困顿的双眸泛着水光,只静静看着院落,发呆。
“娘娘为何不多留郡主一会儿?”
“留着做什么?我本是个乏味无聊的人,她能来看我就已经极好,不能难为了孩子。”
这话,锦颜并不知情。
贤妃不仅让她如愿见到了朱红衿,还让她身边的宫女去请了太医。
虽有皇后明里暗里不想让太医过去,但贤妃下了命令,他们还是要听。
朱红衿受了风寒,本不是什么大事,却偏巧遇见时疫横行的时候,好在京城还没出现任何病例,否则……
锦颜等太医开了方子,宫人扶着她喝下去后,才起了要走的心思。
朱红衿在这时候退了身边人,“是阿珂让你来的吗?”
“嗯,我与他是朋友。”
朱红衿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便展开无边的笑来。
她其实挺好看的。
锦颜在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朱红衿有种小家碧玉的柔弱感,五官单看并不算好看,但组合到一起就有种江南烟雨的柔弱。
“谢谢你,上次也是你帮了我。”
说着,她又微微垂眸,“这件事没让他为难吧,我总给他添麻烦。”
“你们是亲人,他帮你是应该的。”
锦颜宽慰了句。
朱红衿却摇头,“我知道,她是想拿捏我去逼着他做事,当初进宫是这样,现在宫里的人也这样,他已经为我退让过许多。”
“或许你自己也能争一争。”
锦颜很诚恳的建议。
朱红衿茫然抬头,她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也难怪朱锦珂往后宫砸钱,砸到引起皇后注意的地步。
在朱家的环境里能有她这样的人,看来朱锦珂确实对这姐姐护得很。
“我可以吗?”
“会有点难,但也可以试一试。”
事情一个人做总比两个人做要难,朱锦珂做再多也不过是个皇商,他这么下去,迟早要玩儿死自己。
“好,我努力!”
她点头,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天真的眼睛里都是坚定。
她真的……
还挺干净的。
锦颜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干净的人。
她想,皇上会喜欢她的吧,越是在权力旋涡里的人,越是讨厌算计,越是懂得摆弄人心的人,越喜欢干净。
“可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爱皇上就好。”
“至少表现得爱皇上。”
锦颜歪着脑袋说了句,又道,“但注定了会很难走,而且朱锦珂未必会答应你这么做,他想让你做的应该是做小伏低,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让皇上不喜欢你。”
朱红衿脸上露出迷茫来,仔细想了想,发现锦颜说得有道理。
于是微微点头。
又道,“其实……我还挺喜欢皇上的。”
她声音很细,若不注意听也听不清。
说完后又如释重负般道,“但阿珂说帝王的爱太无情,让我不要奢求,不要爱上他。”
“不爱他你开心吗?”
“不开心。”
朱红衿又叹了口气,“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几个月见不到他一次,就算见到了也要远远躲开,每天都只有一方天地,御花园的花也不是随时都能去看的,怕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日子感觉好像白开水一样,甚至觉得生病也是件挺好玩儿的事情。”
“这些话你都没和朱锦珂说过吧?”
锦颜很惊讶朱红衿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方也愣了一下,“我已经给他招了不少麻烦,不想再让他担心我。”
“今日谢谢你。”
她小鹿一样的眼睛盯着她,分明比锦颜大几岁,却让她生出一种在看小屁孩的感觉,就……有种被治愈感。
“不客气,朱锦珂给了我想要的东西。”
朱红衿眼眸一瞬间暗淡下去。
锦颜笑道,“我觉得家人之间应该互相说真话,喜欢或者不喜欢,开心或者不开心,都要说真话。”
“真的吗?”
“我觉得是这样。”
锦颜出宫后朱锦珂后脚就到了国师府,她与他说了宫里的所有情况,甚至包括朱红衿的话。
朱锦珂很惊讶,那双聪明的眼睛里头一回出现迷茫和无措。
他以为自己是对她好,他那么了解男人,当然知道他们三心二意,也知道他们的劣根性,何况那人是皇上。
可是锦颜说,“她争一争或许年老色衰才会过这种生活,可你让她二十岁就过了这种生活,因为知道要失去,所以就不愿意得到吗?”
“我……”
朱锦珂没有给她答案,他道了谢,带着满腔心事离开。
之后的选择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情,锦颜无法插手。
晚上,她又给闻衍写了信,在信上,她问起闻衍,如果明知道会失去,师父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吗?
可是拥有的时候也真的快乐不是吗?
平州城内。
干歌又一次递上信的时候,闻衍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上次写信锦颜一个字没回,这次写信,她回了洋洋洒洒三张纸的事情,他看得极为认真,看了好几遍。
没想到第二封信就接踵而来。
可是……
当他目光落在最未尾那句话时,瞳孔缩了缩,怔愣了许久。
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他已经想过很久,但一直没有答案。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锦颜的答案。
“国师,去附近村镇的人都回来了,几乎全部覆灭。”
萧统的声音让闻衍回过神来,他眉目皱了皱,一时有些怔然。
萧统的面色也很是凝重,他们都没料到这次的时疫会这般严重,可能刚开始并不严重,只因为被地方压住消息,才慢慢变得不可控。
不仅是平州城,周边的几个城镇也已经有了感染者出现。
“药的效果如何?”
闻衍把锦颜的信收起来,沉声问了句。
萧统有些失望地摇头,“有些效果,但只能缓解症状,并不能根治,而且……全城的郎中只剩下三个人还在坚持。”
这才是最难的。
“去世之人的尸体,都处理了吗?”
“受阻严重,但也在稳步进行。”
闻衍闭了闭眼,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