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带她走吧。”
锦颜朝着萧统行了一礼。
萧统怔了一下,转过脸来,这才发现他眼尾发红,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劳烦郡主了。”
他这话说得真切,才说出口就剧烈咳嗽起来。
萧悦溪眼眶又红了几分,想开口去问,但又强压了下去。
萧统上了马车,直接离开了这里。
萧悦溪便再不受控制,呜咽出声,“我分明就不是个多干净的人,让人说几句话又怎么样!”
她说的显然也是气话。
锦颜把人扶起来,又招了招手,她的马车停在跟前,两人才上了马车。
“去公主府吧。”
她又看了眼萧悦溪,低声道,“太子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
萧悦溪吸了吸鼻子,“颜颜……”
她一双透亮的眼睛瞪着锦颜,低声道,“亦诀是我在青轩楼认识的,他与我差不多大,我们本要再训练一段时间的,但那日来了个奇怪的客人,他喜欢年纪小的,于是……他们就挑了我送过去。”
“是他,他主动提出来要换我的,你可知道……我当时的绝望?”
萧悦溪抓着桌沿,落泪如雨,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他是个男孩子,但他说,他什么都会,也能伺候好人,后来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成样子,颜颜……是我对不起他。”
“我本就是红楼女子的女儿,走上这条路也是应该的,可是他说他想挣钱给弟弟看病,想给母亲买房子,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那么简单,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我分明承诺了要让他过好日子的。”
锦颜给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你可是怨太子了?”
萧悦溪摇头,“不怨的,我知道他的苦楚,先皇后去世,他在朝中空有太子的头衔,没有依仗,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是不错。”
“皇兄对我好,这世上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让他难受,所有我没有接他回去,只去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但我没想到,他又遇上了那样的人。”
因亦诀已经有两天没出现,萧悦溪今日才特意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去看他,看到的却是他躺在床上,面目苍白的样子。
萧悦溪终归是看不过去。
她强行把人给带走,不是没想过后果,可是她自己也顾不得什么后果。
当初亦诀救她的时候,他也没顾过后果不是吗?
这是她问锦颜的话。
锦颜回答不出来。
两人到了公主府,萧悦溪带她去看了亦诀。
对方生得唇红齿白,好一个风流自成,饶是斜斜躺在榻上的样子,已经是我见犹怜。
至于他生了什么样的心思,又是否有别的目的,锦颜是一点看不出来。
亦诀如今也不过是小小的少年郎,瞧着萧悦溪眼角的泪时,也只是怔了一下,低声道,“公主还是送我回去吧。”
他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像春风拂面,带着浅浅的湿气,但很舒服。
难怪能成为凝香楼的头牌。
凝香楼有男有女,他能胜过身段妖娆的女子,自然是有他的能耐。
萧悦溪摇头,一脸坚定,“既然离开了那个地方,是断没有要送你回去的道理。”
“那就送到赏花楼吧。”
锦颜说了句。
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比起赏花楼,萧悦溪更重要。
初一他们几个若是待不下去,她就再找法子养着就是,一个个年轻的男子,又各个身怀绝技,做什么不好。
“颜颜……”
锦颜笑了笑,“赏花楼本就是你一手成立起来,若是真没了,你不心疼就是。”
屋子里顿时沉默下来。
亦诀忍着痛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多谢郡主殿下。”
锦颜垂眸瞧着他,低声道,“当年你救了她,她如今也救了你,你们之间算是两清了。”
“颜颜!”
萧悦溪惊呼出声,锦颜却不为所动。
她只问了句,“既然你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当初太子定然会好生安顿你,可是……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凝香楼这样的地方?我很是不解。”
这话她说得清冷,带着彻骨的寒意。
亦诀身子颤了颤,面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锦颜没等着他的回答,只淡淡道,“赏花楼有赏花楼的规矩,去了之后好生跟着他们学就是,至于其他的事情,希望公子慎重。”
说完后,她又去看萧悦溪,“你或许要去给太子道个歉。”
萧悦溪瘪了瘪嘴,乖巧点头。
今日之事,她确实伤到他了。
两人一同从房间出去,跪在地上的亦诀抬头看了过去,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却很快就隐了去。
锦颜回到国师府的功夫,朱锦珂已经处理好事情。
她看了眼干歌递过来的书信,眸光闪了闪。
看来果真是从小看不顺眼的人,也不知朱锦珂用了什么法子,直接就让朱锦仁放人,甚至凝香楼都没有任何追究的。
萧悦溪带走凝香楼小倌的这件事也被彻底压了下去。
到了晚上,人已经被人送到岁月居去照顾了。
而这时候的萧悦溪依旧在太子府,连萧统的面都没见到。
萧统回去时,远远地就瞧见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干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前几日才立春,但树上还未发出新芽。
她的出现倒是在这萧瑟中添了几分亮色。
萧悦溪似有感应般的忙看过来,瞧着萧统后慌忙站起来,却差点摔倒,引得秋干动荡不已。
她几步走到萧统面前,“对不起,我错了。”
萧统眉眼皱了皱,那双清润的眸中各种情绪一一闪现,瞧着那半大的姑娘,如今也到了可以与自己交锋的程度。
“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负责,绝不会给皇兄添麻烦的!”
“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留下他!”
“皇兄素来都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那些名声,早就没了,早就没了……”
“……”
她那般歇斯底里的样子,如今在脑海中一一闪现,让人生了颓败来。
萧悦溪久久未听到他的声音。
却忽然传来一身喟叹,几不可闻,又震耳欲聋。
她猛地抬头,瞧着萧统这张脸,心口蓦然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