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对上。
他瞧着她脸上故作的镇定，那双杏眼蓄满泪水后显得楚楚动人，脸色更是苍白异常。
闻衍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只转身离开，却放慢了脚步。
褚颜想都没想，忙提着裙摆跟上。
她手上依旧拿着锦盒，这里面可都是银票，现实一点说，李平如今已经去世，李家也没有别的后代，这钱她想还也还不回去。
再说了，回到京城指不定还有许多用钱的地方，她原先和昌遮一起挣的也只是毛毛雨。
只是……
褚颜又回头看了眼，李平的坟墓孤孤单单，恍惚中她似乎能看到对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动不动就提脚去踹小厮，他身边的小厮似乎都已经习惯了，每回都躲得刚刚好。
“……”
褚颜身子忽然僵住，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撞到了人。
这地方就她和闻衍两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鼻尖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她却没心思去细想。
“我不是故意的。”
褚颜低声说了句，机械地转过脑袋，发现闻衍压根就没退开，以至于转身的时候视线正好对上他胸口的衣服。
真白！
“嗯。”
淡漠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压迫感消失。
那人不紧不慢在前面走。
褚颜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再也不敢回头去看李平。
她心道，在丰收镇的一切也算是过去了，如今终于要回京城，又生出几分胆怯来。
京城是个好地方，可终归富贵迷人眼，到处都是权贵。
锦王府的门，也不知道这一世去得顺不顺利。
丰收镇本就不大，闻衍这样的人生得俊美，他才进城就被人围着看。
在他面前，就算是容颜姣好的褚颜也失去了颜色。
“公子，您……对不起……”
有胆子大的姑娘忍不住上前搭个话，却只对上闻衍的眼睛时，就觉得满腹委屈，一脸惶恐，当即道了歉，狼狈逃走。
褚颜跟在后面数着，这已经是他吓走的第五个姑娘了。
丰收镇待字闺中的姑娘怕是也不足五十个。
可见他这魅力有多大。
更何况还有许多胆小的，没出门的，脸皮薄的……
“姑娘，你为何一直跟着他”
耳边的声音突然传来，褚颜愣了愣。
她下意识去看闻衍，对方也恰好看了过来，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双眸。
难得的是他竟停下来在等自己。
麻烦的是他没打算开口说话。
“你虽长得有几分姿色，但也比不得那位公子吧人家是京城来的，你……”
“她这不是李平走狗的女人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声。
紧接着是一瞬间的沉寂，所有人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探究的、打量的、冷漠的……
褚颜倒是十分坦然，她浅笑了声，“我和他是一起的。”
她指了指那边的闻衍。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但也没否认。
“难怪跟着一起走，但这隔得也太远了点吧”
有人嘀咕了句。
褚颜依旧笑着，“没办法，我家公子生性孤僻，不喜人靠近，方才不是好几位姑娘都尝试过了吗”
她言语中颇有几分无奈。
“对对对，他……有点冷。”
搭话的姑娘顿时觉得褚颜和自己就是同一类人，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
褚颜做出一副，“嗯，对，就是这样！”的表情。
“所以要离得远点。”
她声音很轻，自以为没有人能听到。
可是再看过去的时候，闻衍人已经离开了。
褚颜顾不得那么多，忙提起裙摆跟上。
一路上再没引起过这样的骚动，等到了府邸时，他直接带着褚颜就去了太子的房间。
人还在门外就已经闻到浓郁的药香。
咳嗽声隐隐约约。
闻衍叩门，里头传来声音。
“进来。”
他提步进去，“人给你带过来了。”
萧统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惊讶，见着地上跪着的褚颜，眸光闪了闪。
“不用跪拜，起身吧。”
萧统的声音听上去就要温润许多，而且，面相也是个极其温润的公子，只可惜了这身子。
庆国，每年都会有几次太子将死的传言。
“你就是褚颜”
“民女正是。”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褚颜抬头，一张俏丽无辜的脸，一双水色氤氲的杏眼，饶是见过不少京城美人的萧统，此时也生出几分惊艳来。
而且不仅是惊艳，甚至觉得有些眼熟。
“殿下。”
闻衍淡淡张口，萧统回过神来，手握成拳搁在唇边，“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可愿意随着孤一起去京城”
“多谢太子殿下。”
褚颜算是认下来了，没有任何推脱。
萧统又是愣了一下，“你是想随着昌将军还是随着孤，或者，国师如果愿意的话，也行。”
“随着昌将军吧。”
她淡淡说了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一旁闻衍的眸光却深了几分，萧统也下意识往闻衍那边看了眼，又看向褚颜，点了点头。
“好。”
萧统又道，“至于是何身份，你自行与将军商议。”
褚颜告了谢。
昌遮回来的时候褚颜就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你看，我能否以你朋友的身份，进京后只在将军府住一段时间，陪着大娘住在一个院子就行。”
“我……也行，都听你的。”
一行人在丰收镇休整了几日后就启程离开。
那日，丰收镇的百姓们夹道欢送，场面十分盛大。
褚颜与大娘坐在同一个马车，没过一会儿，昌遮也钻了进来。
出了镇上后，大娘又以累了为由，去了昌遮马车上休息。
由此，马车狭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褚颜和昌遮两人。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黑色的云锦料子，裁剪合适，很是衬他。
“你以前真的不认识我吗”
对面的男人又问了句。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沉沉的，带着几分锐利。
褚颜笑了，“将军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认不认识应该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知道……”
到了嘴边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想问褚颜是怎么知道他有个喜欢的女子，可……
想到远在京城的于莲时，他神情一痛，深陷纠结中。
前世的褚颜不懂，只以为他是不开心了，还费尽心力来讨好他。
如今是明白的，昌遮这是陷入两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