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娥冲到厨房,发现那个装着猪油渣的坛子,果然空空如也,竟是连一块猪油渣也不剩。
联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地操劳,没有得到半分好处,还时常被气,这老的不懂事,小的也不懂事,分明是存心气死她,何翠娥就呼吸不畅。
“我的老天爷呀,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何翠娥悲痛欲绝地拍打着脑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家里又没死人,你哭得这么惨,是在给谁叫丧呀?”陆金贵的声音随即响起。
其实,陆金贵最近的心情挺不错的。因为他两条腿越发灵活了,而且痛感也在渐渐淡化。
他感觉,恐怕再过不久,他便能像从前那样,灵活地走走跳跳了。
拄着两根粗糙的拐杖,陆金贵小心翼翼地步出了房间,贪婪地感受着外边的空气。
见陆元宝正在美滋滋地喝着粥,粥里明显有一小堆的猪油渣,陆金贵恍然大悟,知道了何翠娥发狂的原因。
像条毒蛇一样,陆金贵阴冷地盯着陆元宝。这个不孝子越来越自私了,简直没有人性可言。
不过,知道染了脏病的陆元宝脾气古怪,不是一般的反常,陆金贵到底没敢骂他。
万一自己随口骂上两句,戳中了陆元宝的神经,冲动之下的他,说不定会对自己动手。如果自己的腿伤再度重创,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康复。
感觉到了陆金贵的目光,陆元宝却是连头也懒得抬一下,直接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陆元宝很有自信,反正陆金贵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能够替家里延续香火。就算自己杀人放火了,他也不会怎么样,反而会想方设法地帮忙擦屁股。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几天如此有恃无恐的缘故。
何翠娥依然瘫坐在厨房的地上,虽然那地面脏兮兮,她却浑然不觉。
她越发觉得自己命苦,男人靠不住,儿子同样不是个东西。别说家里现在没钱,就他们那德行,哪怕家里有再多的钱,也迟早会被败得干干净净。
眼下她没有了依靠,且看不到未来,她可以肯定,自己这辈子都休想过上好日子了。
“何翠娥,你还有完没完呀?你要哭就给我死去外面哭,别沾上晦气,把家运给弄没了。”陆金贵继续吼道。
前些日子,陆金贵每天被迫躺在床上。像擦身、解手这种私密事,只能卑微地乞求何翠娥帮忙。
眼下,他多少能走一点路,不需要何翠娥的全方位照顾,自然也露了原形,那嘴脸要多丑陋有多丑陋。
何翠娥气不打一处来,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并气势汹汹地来到陆金贵面前。
“好你个陆金贵,有求于我的时候,就像个孙子似的。现在用不着我了,你又成了大爷。你惹的祸还少吗?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把家运给弄没了?”
但陆金贵却转移了话题:“姓何的,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脚下这块地姓什么?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外人?
好吧,这个男人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哪怕自己掏心掏肺为这个家付出,到头来却还是个“外人”。
见何翠娥说不出话来,陆金贵越发占理:“你若还想继续呆在这里,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再耍暴脾气。你若在这儿呆腻了,随时都可以滚蛋,我保证不会留你。”
“大门就在那,你要是想走,我立马写封休书,你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我陆家人。”
扬起右手,何翠娥狠狠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并大声质问陆金贵。
“休书?我不曾做对不起陆家的事,你凭什么给我休书?我告诉你,你就算要赶我走,也只能写和离书。”
“你陆金贵要是敢休了我,我保证会让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容不得你欺辱我。”
就在这时候,外出串门的陆大有回来了。
尽管知道村里好些人在非议,但陆大有不喜欢憋在家里,有出去遛弯的习惯,所以每天都会出去外头晃上两圈。
一进门,见何翠娥像只张牙舞爪的狮子一样,对陆金贵厉声咆哮着,且言语中有威胁之意,陆大有便皱起了眉头。
“吵什么呢?家里最近已经够不太平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消停?是不是这个家一天不散,你们便过不下去?”
尽管陆大有是陆金贵的爹,何翠娥还是向陆大有诉说起了自己的委屈,并让他评评理。
“爹,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方才说我是外人,扬言要休了我呢。”
闻言,陆大有不耐烦地看向陆金贵:“是吗?陆金贵,你又没喝醉酒,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糊涂话?”
真是的,家里现在一贫如洗,连吃顿正经饭菜也是问题。加上他们老的老、病的病,什么也干不了。
陆宝珠最近又忙着挣钱,家里的所有活儿,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其它,通通都由李雪梅给包了。倘若把她休了,这些活由谁干呢?
没想到陆大有会替何翠娥这个惹人厌的女人说话,陆金贵很是不高兴。
“爹,何翠娥最近越发猖獗了,动不动就对我甩脸色,还用难听的话语挤兑我。她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当真还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之主。”
“我就一句话,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就别再整那些有的没的。要是不想过了,那就一拍两散呗。”
不管是被休还是被和离的女人,名声都是脏的。倘若没有银钱在手,一旦被婆家人赶出去后,她们的日子将会特别难熬。
毕竟大多数女人的娘家都有兄弟,平时有麻烦时,娘家人或许会出来撑撑腰,告诉众人,此女娘家有人。
但是,一旦这个女人被夫家所抛弃,娘家的大门也会就此关上。无论她有没有错,都不会被娘家兄弟所接纳。
心思卑鄙的陆金贵,正是因为笃定何翠娥没那个胆子和离,所以才会这般狂妄。
果不其然,见陆金贵态度如此坚决,完全不担心她离开,何翠娥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悲伤地抹泪。
陆大有这头老狐狸,虽然也很讨厌何翠娥的破脾气,但为了有舒服日子过,只能说些违心话。
“元宝他娘,你别理会他。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呢,只要我一天不死,就没人能赶你走。”
陆金贵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爹,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才是你儿子,你怎么能帮一个外人?”
“闭嘴!你要是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抽你两耳光。”见陆金贵如此分不清轻重,陆大有是真的生气了。
真是的,儿子的年纪都可以成家了,金贵的脑子怎么还这么不开窍呢?
女人嘛,好哄得很!
家里养的狗闹别扭时,必须顺着毛发来捋。否则把它弄疼了,没准会咬你一口。
女人发脾气时,干万别跟她讲道理,更别威胁恐吓她。只要顺着她、哄哄她,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她还不是转怒为笑,任你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