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珠,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居然敢对我翻白眼”
在陆宝珠翻了个白眼后,陆金贵的火气又蹭蹭蹭直冒。
“爹,我没有。”陆宝珠的胆子,最近也大了不少。
“我命令你,即刻把你的首饰都拿出来,然后拿去镇上给当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家不惜卖了两块地,你怎么还能这么不懂事”
在陆金贵看来,家里现在遇上了大难关,全家人当齐心协力才对。陆宝珠就该把所有细软都掏出来,换成铜板才对。
“爹,我今年十五了,我统共就两根簪子,而且还是前几年才买的,我不愿意拿去当了。”陆宝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此事。
哪个少女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陆宝珠正是怀春爱美的年纪,哪里舍得把自己的首饰给当了
虽然事实上,她还有好几根簪子,数对不同款式的耳环,以及好些杂七杂八的小饰品。
“你是耳朵聋了,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家里现在没钱用,倘若撑不下去,还得继续卖地。”
因为愤怒,陆金贵的眼珠子更是瞪得大大,看着快要掉出来。
“陆宝珠,你若还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该把首饰当了,为家里尽一分绵薄之力。”
没有接话,直接把陆金贵的话当成了耳边风,陆宝珠潇洒地走人了。
家里就算把所有土地都给卖了,也没有关系。毕竟她是女儿身,以后是要嫁人的,她才不是陆家人。
家里哪怕再有钱,以后也只会是陆元宝的,她根本捞不着什么好处。
同理,家里就算穷得揭不开锅,吃了这顿没下顿,也不需要她操心。哪怕天塌下来,也还有三个男人撑着呢。
关于陆金贵和陆宝珠的对话,站在院子里的何翠娥听了个真真切切。
在陆宝珠大步从房间冲出来后,何翠娥扯出了一丝诡笑:“宝珠,下回你爹若是逼着你把首饰给当了,你可以反口让他把花在俊才娘身上的那五两银子给收回来。”
“嗯,我知道了。”不敢反驳何翠娥,陆宝珠低声应了句。
过去十几年来,家里的一切都是陆金贵说了算,何翠娥只有夫唱妇随的份,什么都听陆金贵的。
这么说吧,陆金贵是棵大树,何翠娥就是那依附大树而生的青藤。陆金贵让她向东,她便不敢往东。
但现在,因为俊才娘的事,陆金贵在何翠娥面前矮了一大截,有点抬不起头来。
但凡哪天心情不好,何翠娥都会把俊才娘的名字拉出来溜上两圈,阴阳怪气地讽刺陆金贵。
一开始,陆金贵还会辩驳几句,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以后会怎么怎么样。但不管他说什么,何翠娥总能用难听的话把他杠到无话可说。
久而久之,知晓自己在口头上讨不了好,陆金贵干脆充当起了聋子和哑巴,再也不敢在何翠娥勉强瞎吭声。
但是,心情无法烦闷的陆金贵,在精神高度压抑的情况下,还是会没事找事,逮着陆元宝和陆宝珠骂上几句,好出出心底的怨气。
至于陆大有,陆金贵这个大孝子还是没胆子甩脸色的。他就算骂自己,也不敢对陆大有不敬。
尽管如此,陆金贵还是觉得,陆大有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不懂事。
明知家里穷得不像话,自己的双腿又离不开药,陆大有这时候应该自觉点才对。
可是,看着没有什么事的陆大有,还是定时去回春堂看病拿药,并天天好吃好喝养着,耗费了不少银子。
眼睁睁看着铜板花钱如流水,陆金贵又不好意思劝自己的老父亲别治病,只好干着急,偶尔通过斥责陆元宝和陆宝珠来泄愤。
再说陆元宝,虽然身在学堂里,心却已经飞到了外头,压根没留意夫子在说什么。
其实他是想诈病请假的,但碍于陆贵根和他同班,只好就此作罢。
虽然陆贵根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经过上回赌博的教训后,哪怕已经和好了,陆元宝也不再信任他。
人心难测,陆元宝现在做的事又见不得人,他肯定得想方设法瞒着,不可能让任何人知晓。
这个挣钱的好主意,是那个臭味相投的同窗想出来的。对方和他一样,特别享受这种既可以行乐又能挣钱的好法子。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同窗是不会出卖自己的。但陆贵根却不一定,先前明明也有份参与下注赌钱,却还是痛快地把他给卖了,并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他。
倘若陆贵根知道他这几天去了万花楼,并卖力地讨好那些女人,肯定会把这事广而告之。
前天和昨天放学后,陆元宝还是打着去同窗家帮忙干活的幌子,才把陆贵根给甩掉。但陆贵根不是傻子,这个借口不能多用,否则容易穿帮败露。
陆元宝琢磨着,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陆贵根,回头他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好好解决掉这个问题。
中午放学后,和陆贵根一块吃完午饭,陆元宝又单独找上了那个同窗,把他的困扰给说了出来。
结果对方得知他的担忧后,立马打包票,说今天傍晚便能帮他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傍晚,和何天麟、王子敬告别后,抱着书袋的陆福生快步走向松竹书院外边的横街,准备坐隔壁村的牛车回家。
王子敬送给他一本字帖,还帮他买了一打好纸,他准备回家后就好好誊抄,将这本字帖给复制下来。
家里现在请了多个工人,不管是生意上的事还是家务活,李雪梅和陆乔乔都不让他插手。
知晓娘亲和妹妹是为了自己好,陆福生也没有客气。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在房间里看书写字。
虽说有时候,院子里的动静不小,甚至会像集市一样喧嚣,但根本不会打扰到内心平静如湖泊的陆福生。
这些日子里,陆福生不仅仅练就了在嘈杂环境下写字的本事,甚至坐着牛车出门的时候,他也能聚精会神地看书,全身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刚礼貌地跟车夫打了个招呼,陆福生还没来得及上牛车,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凄厉而熟悉的惨叫。
回头一看,陆福生才发现那个惨叫着的人,居然是同村的陆贵根。
陆贵根已经倒在了地上,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正痛苦地呻吟着。
两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陆贵根,口中说着难听至极的脏话。
也不知陆贵根和那些人有什么过节,但看那些人的眼神极其狠厉,估计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由于才刚放学,所以周边有不少松竹书院的学生。尽管人来人往,但大家只敢就近围观,无一人敢上前见义勇为。
毕竟那两个地痞牛高马大,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看着就很吓人。
而多管闲事又往往没有好下场,大家都怕遭到那两个地痞的报复,所以都默契地选择了不插手。
放了几句狠话后,那两个地痞便狂妄地离开了,没有再把陆贵根给怎么样。
陆贵根从地上爬起来,右腿才刚弯曲、还没来得及站立起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便强烈来袭。
“腿,我的腿断了……啊,怎么办我的腿被打断了……”
那两个地痞已然走远,好些学生这才围在陆贵根身旁,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腿动不了了,我不能走路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呜呜呜……”惊慌失措之下,陆贵根害怕得失声大哭起来。
不远处的角落里,陆元宝面露不忍,开始埋怨起了自己的同伴。
“你怎么能让人把贵根的腿打断他家本来就穷,哪里拿得出钱给他治腿”
“哎呀,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反正陆贵根的腿已经断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就算你天天请假不上学,你家里也不会知道的。”
虽说目的已经达到,最近一段时间里,陆元宝都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秘密被陆贵根知晓,继而被家里人发现,但想到陆贵根那么可怜,陆元宝终究还是心生愧疚。
可仅仅过了一会儿,联想到那蚀骨的诱惑,还有白花花的碎银,那为数不多的愧疚和自责,很快便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