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里之后,李雪梅和陆乔乔才从王红杏和牛桂香的口中明白原因。
原来,那些村民之所以变得那么老实,不再像以前那么多嘴,全赖于陆招娣的娘亲。
事情是这样的,陆母像往常一样,上午去河边浆洗衣裳。
结果她去到那儿的时候,正好听到好些人在说李雪梅一家的坏话。
嚼舌根的不是两三个人,而是十几个人。她们就像开商讨大会一样,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这些人里,有六七十岁的老妇人,也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还有年纪轻轻的少妇、少女。
此时此刻,她们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长舌妇”,那嘴脸看起来极其恶心。
在那些人的口中,李雪梅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孝顺公爹、不友爱兄弟妯娌,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陆家媳妇。
除此之外,她还不守妇道,和村里好些男人走得近,一点也不在乎瓜田李下之嫌。
而且,自打李雪梅家建了院墙之后,王红杏几人每天都准时过去那儿。院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她们几个在搞什么名堂。
在俊才娘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述下,这些村妇也知道了李雪梅卖河螺的事。
俊才娘左嘴脸往上一歪,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们评评理,她李雪梅是不是很自私本来那河螺是整个陆家村公有之物,她却偷偷拿去卖钱,还想方设法隐瞒消息。”
“还有呀,那陆乔乔找了一群小屁孩,帮着她去芦苇荡里捉水虫子,估计又是拿去卖钱。她们倒是聪明,什么都藏着掖着。”
这话一出,许多村妇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她们都觉得陆乔乔这个做法不地道,她没资格把陆家村公有的东西拿去卖钱。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破口大骂的时候,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默不吭声,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嘴。
七婶见那二人装聋作哑,不参与对李雪梅一家的辱骂,瞬间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我还纳闷呢,石头娘和小林娘,你们两个向来是能说会道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一个字也不说”
“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们家石头和小林,最近好像也跟在那陆乔乔的背后,当起了她的走狗。尤其是小林,每每见着陆乔乔,不知道叫得多甜,就跟亲姐弟似的。”
石头娘和小林娘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具有广大农妇的臭毛病。
她们向来口无遮拦,什么话都乱说。日常喜欢嚼舌根,以及添油加醋,诋毁他人的名声。
之前李雪梅和何翠娥起冲突的时候,她们也没少幸灾乐祸,并对李雪梅一家评头论足。
但是最近,石头和小林每天花那么一点点时间帮陆乔乔干活,便能轻轻松松得到铜板,她们两个当娘亲的,自然也不好当那狼心狗肺之人
所以听到七婶等人对李雪梅及其家人说个不停,她们两个只能装聋作哑,默默地洗衣服。
不曾想,尽管她们尽量在降低存在感,却还是被七婶给点名了。
七婶见石头娘和小林娘一反常态,愣是不说李雪梅的坏话,又继续叨叨起来。
“怪不得人家常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们儿子替陆乔乔做事得了点小钱,你们便也跟着讨好起了她家。”
“看来呀,钱还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哪怕她的人品再差,也有的是人想当她家的狗。”
话音刚落,石头娘和小林娘的脸色皆变了。因为七婶没有说错,她们的确是想跟李雪梅交好。
人性本来就很现实,既然李雪梅家能给她们带来好处,她们干嘛要和李雪梅对着干呢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碍于此处这么多人,加上也担心以后会被人孤立,石头娘和小林娘依然保持沉默,不敢对七婶的话进行反驳。
就知道这二位没有种,不敢和自己顶嘴,七婶洋洋得意之际,又把目光投向了刚刚走过来的陆母。
“我说多宝娘,你家最近倒是事多。你家招娣和多宝都去了李雪梅家当工人,挺不错的呀。”
下一刻,陆母毫不客气地回怼:“嗯,是挺不错的,我半夜都能从梦中笑醒。因为这事,我们全家昨晚还特意加菜庆祝呢。”
没料到陆母会接话,七婶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也是,有了李雪梅她们的帮忙,你都不用靠嫁女儿来挣钱了。不过话说回来,上回她们可是在村长面前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你都忘了吗”
关于陆母要把陆招娣嫁给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这事整个陆家村都是知道的。
当时,也是李雪梅一家护着陆招娣,并公然指责他们两口子不配为人父母。
七婶知道陆母小肚鸡肠,是个爱记仇的,所以特意在这时候提起那事。
然而,陆母却淡淡一笑:“七婶,你没必要挑拨离间。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吃你那一套。”
她家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农民,不管是男是女,都离不开那两亩地。可以这么说,她们家这辈子都甩不掉身上的泥土。
眼下好不容易,招娣和多宝通过帮李雪梅家做事,轻轻松松便能挣到铜板。陆母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李雪梅一家有意见呢
陆母甚至巴不得李雪梅一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样一来,捎带着也能让招娣俩多挣点钱。
“多宝娘,你想多了。我可没有挑拨离间,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因为李雪梅给你一点好处,你便要把她之前骂你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说到这,七婶还故意加大了音量,生怕在场的人中有谁听不清。同时,她也想让陆母因为尴尬而无地自容。
结果,陆母压根不走寻常路,说的话也完全偏离了七婶的预料。
“我那么记仇,怎么可能把她骂我的事给忘掉呢然而,眼下她是我家两个孩子的东家,便也是我家的东家,我就算再讨厌她,也容不得别人诋毁她。”
“七婶,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呢,我也不好意思挑明,省得让你的面子。反正你知我知便行了,我也不多嘴。”
“还有,眼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劝你这张嘴还是收敛点为好,别太过分了。毕竟大家是邻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适可而止哈。”
陆母说出来的这些话,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往日那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形象突然大变,变得有正义感、变得有哲理了。
刚才还局促不安的石头娘和小林娘,皆感激地看了陆母一眼。要不是因为陆母仗义直言,她们两个肯定会继续被七婶刁难。
而陆母的这一席话,成功地激怒了七婶:“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该不会是喝了李雪梅的汤吧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大实话,压根就没有诋毁她。大家评评理,我有没有说错”
既然七婶都这么说了,陆母便不打算再给她面子,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
“七婶,我听说你家秋菊悄悄找过李雪梅,想要去她家做事,却被拒绝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好家伙,正在洗衣服或没洗衣服的妇人,都把视线投向七婶,想听听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