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发布了总攻之令后,赵权率着朔州的东真军,扎筏顺鸭绿江而下,不过半日时光,便已漂至丹东以北十五里之处。
“天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鸟?”董文炳看着漫空而飞的苍鹰,疑惑地问道。
“楚赵有鸟甘自腴,嘲嘲自名为鹧鸪。此为大鹧鸪!”王栖梧摇头晃脑地说道。
董文炳剜了他一眼。
“王司长走眼了吧,这哪会是鹧鸪?鹧鸪可没这么大的,还飞得这么高。而且这里也不可能有鹧鸪。”崔沆不屑地说道。
“海底鱼兮天上鸟,高可射兮深可钓。管他是不是鹧鸪,射下来应该都可以吃吧。”王栖梧无所谓地说道。
“呵呵,王司长可是饿了。可是你这些天,也没少吃啊!”
王栖梧悠悠地长叹一声,说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君不见,饱汉不知饿汉饥……”
高丽水军的粮草一直没有送来,加上外围的战斗还没进入激烈阶段。因此营内,所有非战斗人员,每天只提供一顿饭食。
尤其包括王栖梧与王建禾两个人。
不过,他们俩一顿吃的东西,比其他人三顿吃得还要多。
董文炳与崔沆相视一眼,觉得这家伙最近可能被限制了自由,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
算了,不管他,反正丹东一战之后,此人若是依然不肯投诚,那他的死活也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他们俩却不知道,王栖梧一边在嘴里叨着莫明的诗句,脑子里一边却在飞快地转动。
天上海东青不停飞过,说明四面的东真军,正在不断地加强彼此的联系,大战一触即发。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在大战爆发之前,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把那俩忽悠傻了不难,要想忽悠他们放了自己,却实在是有很相当的难度。
一天一顿饭,很不人道,但王栖梧无话可说。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俩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偷加餐。
为了省些气力,他只好又回屋里躺着。
丹东守军撤离后,营寨内原有的营房也给自己分了一间。起码在住的方面,还不算被虐待。
王栖梧双手枕在脑后,闭目休憩。x电脑端:/
不久,曲起胳膊,往枕头底下一摸,一根黑灰色草茎正卡在枕头底下。
这种草茎,正是南京府制作草茎纸的主材料。也只有南京府的人,才能明白有这东西出现,意味着什么。
王栖梧眯着眼往屋外瞄了一眼,而后仔细掰开柔韧的草茎,摊开里面的一张纸条。
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明早九点,码头落水”
明早九点,王栖梧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是码头落水,什么玩意?
一夜无事。
当然,无事的只有王栖梧。董文炳与崔沆两人,显然正在着急地布置着什么,一脸焦虑。
第二天一早,一天唯一的一顿饭食,吃得过于结实了。王栖梧只好端着微凸的肚子,在营寨中踱步消些食。
营寨不小,除了一排营房,就是布满着各种杂乱的帐篷。
有人在操练,有人在互相斗殴,也有人正躲在阴影处翘着腿发呆。
看到走过的王栖梧,有人跟他点头招呼。但更多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发出一两声哂笑。
码头边上,只有一艘被征用来的小摇橹,静静停靠。
一个士卒拦住王栖梧,说道:“你不能上船。”
“我就看看。”
“不行,董将军有交待,你不能上船!”x
“我又不会操船,你还怕我把船弄走吗?”
“不行……”
“放肆!”王栖梧脸色一变,挥掌便往士卒脸上抽去。x
“你!”这个士卒,万没料到平日看着贪生怕死、让所有人都看不起的一个酸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直接抽自己耳光。
“当啷!”一声,这个士卒便抽出腰刀,指着王栖梧,怒喝道:“你找死吗?”
王栖梧强忍着心中的一些惧意,梗着脖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敢顶撞上官,不怕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凭你?”士卒脸现鄙夷之色,把刀往前一送。
王栖梧脸色一变,两条腿打着哆嗦,禁不住往后腿了一步。
“停!”士卒突然吼了一声,想伸手往前,可是手中的刀却又递出两寸,几乎捅及王栖梧的胸膛。
王栖梧脸色发白,指着士卒,既惊且怒。脚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脚踩空,挥舞着双手,扑通一声摔入水中。
“救……”刚喊出一半,整个人便被水吞没。
那士卒觉得既好气,也好笑,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自己只是吓一吓他,就把他给吓落水中!
他收起手,蹲在水边,看着王栖梧落水的方向,等着他挣扎上浮,喝饱了水之后,再搭手救上来。
然而,水面上打了一个诡异的旋涡,王栖梧竟然就此沉没于水,消失不见了!
王栖梧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一落水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万一那纸条上写的,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该怎么办?
似乎有一只海怪,扯着自己的小腿猛地往下拽,王栖梧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踢开。
整个人迅速下沉,王栖梧的心也在不断下沉。
哪怕不是海怪,只是一些海底水草缠住自己的话,自己可能真得挂在这里了。
而且还没人知道!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王栖梧却觉得已经过去了有半生的时间。
当胸口的那口浊气快要炸开时,一根草茎突然被塞入王栖梧的嘴巴。
吸入嘴里的空气,很腥还夹着一些馊味,但王栖梧认为,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呼吸过的最美味空气。
王栖梧终于稳下了心神,这才有力气睁开眼。
两个赤着上身的人,一左一右挟着自己,其中一个身上还挂着一个大浑脱。浑脱上面,伸出了三根草茎。
而浑脱下面,而拴着一块巨石,让这个浑脱可以在水底里漂着。
王栖梧突然有些不想再呼吸了,难怪那味道会那么奇怪。
那俩拖着王栖梧,在水底潜游一阵,等露出头时,王栖梧才发现已经离码头有两百多米远,那个士卒依然蹲码头上,眼睛盯着王栖梧的落水处。
迷茫而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