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年轻人拔开人群,对着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王栖梧略行一礼,而后说道:“这位兄弟,我想问一句,高丽人哪来的?”
此人,是原抚松县的县长助理戴枫。
王栖梧之前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海学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在任上政绩相当不错,才被侍其轴特地指派给自己做助手。
助手,如果不是自己的亲信,那就是一个隐藏着的最大风险。
但是王栖梧真的是找不出一个可以胜任自己助手的人。与自己配合了两年时间的罗津县的县长助理,原为东真军一个文书,自己调任之后,县长之位自然由他顶替。更何况,此人虽然在罗津县任长与自己配合默契,但终非算不上自己的亲信。
而遍寻家族之中,也就一个王建禾能够稍微上得了台面,其才能却远远达不到助理职位。
因此,虽然王栖梧在心里上有些抗拒,却只能接受侍其轴与梁申的这种人事安排。
“高丽人,当然是来自于高丽?这有什么可问的?”
“那高丽人的祖先,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从石头里嘣出来的不成?”あ七八中文817,8
“这……”
高丽人的祖先哪来的,有人知道吗?那个护卫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戴枫微微一笑,说道:“殷商末年,萁子为了躲避战乱,率部从中原东迁,建朝鲜国,始有朝鲜之名。萁子在此,授人以礼、教化民众、垦田植桑,朝鲜先民始开民智、知羞耻、有人伦。
如今高丽,源于朝鲜。但即使是朝鲜先民,也与汉人一样,同属炎黄之后。
元好问元裕之先生,在其著作华夏渊源史略中考证而知,黄帝居轩辕之山时,娶西陵氏女为妻,此为嫘祖。
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三子,为昌意、玄嚣、龙苗。昌意之少子悃受封北国,自其之后,东北始有人居住。
因此,只要是在东北出现的先民,无论女真之祖靺鞨或是契丹之祖东胡,或是高丽之祖朝鲜,全为昌意之后。
而昌意之后,与数千年生活于中原的汉人一样,都为炎黄之子。
如此,纠结于是高丽人,还是汉人,或是东真人,还有意义吗?
就像兄弟几个,在父亲死后分家而居。难道说,他们便不认同于一个共同的父亲了吗?
此种行径,便是数典忘祖!”
王栖梧在心里暗暗点头。戴枫的表现,让王栖梧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看来自己的这位助手,并非是一个读死书之人。
元好问所谓的考证,源于北魏魏文帝在太和二十年时颁布的一份诏书:“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
自此之后,源于东北鲜卑一部的北魏,便自认为黄帝之后。
拓跋北魏国灭之后,其中一支改为元姓,便是元好问之祖。因此元好问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多少有些发言权,也并非胡言乱语。
至于事实如何,谁又能说得清呢?
起码在新的考据出现之前,元好问的这番说法,将会成为东北始祖渊源的最正统观点。
而且一直到现在为止,高丽依然以汉家道统为尊,历代高丽王都敬葚子为高丽之祖。在高丽国内,也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可以讲汉话、写汉字。
几个高丽人模样的护卫,面面相觑,论口舌,这些人哪里会是海东学院高材生的对手。而唯一而与之匹敌的王佺,此时正窝在驿站的客房之中,咬牙切齿。
面若苦灰。
他觉得自己,觉得高丽,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夜,当那道黑影再次潜入自己房内时,王佺终于对着他,缓缓地点了点。
第二天天未亮,王佺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大人!”一个护卫撞进客房,满脸惊疑之色。
“怎么了?”
“有两个护卫,失踪了。”
失踪?王佺不由地深皱眉头。
是那些人开始动手了吗?可是为什么失踪的会是自己的护卫?
王佺出来时,王栖梧已经站在村外的脊道之上,一脸冷峻。
几个高丽护卫脸现张惶之色,护卫失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失踪,而且直到早上准备启行时,才被别人发现。
村子并不大,人也不多,很快地被搜罗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这两个护卫的行踪。
王栖梧再次确认,自己的手下一人未少,稍稍地吐了口气。心下不禁生出疑虑:原来以为自己此番南下,会有危险,可是为什么失踪的会是高丽护卫?
难道说,是王佺有危险,可能连累到自己?
可是,一个落魄而在外流浪多年的高丽王公,有谁会蓄意在自己眼皮底下对付他?
“找到了!”一阵惊呼突然响起。
王栖梧犹豫一阵,还是走到高丽护卫的军帐之旁。
十个高丽护卫,两人为王佺轮流值守,两人轮流巡夜。失踪的是同帐的两个人。
帐内散乱着碎杂的衣被与血迹,后帐被割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两个护卫显然是在熟睡之时,遭人偷袭。
几个东真兵,正趴在离军帐近在咫尺的水泽边上。
其中一人,上半身几乎探入水中,努力地拨开水草,正是此人,发现了隐在水草之下的一段胳膊。
他已经勾到了那个胳膊的手指,慢慢地扯近,随后往上一拉。却不料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拉翻。
一段胳膊从水下直飞而上,在一片惊呼声中,甩落在王栖梧身前。
王栖梧瞳孔一缩,若不是双腿正颤,他几乎便要转身而逃。
而此时,自己身边,竟然连一个帮自己挡一下的人都没有!
王栖梧有些茫然地四处而望,要是此时有藏在暗处的贼人,对自己突施冷箭,那绝对是必死无疑啊!
终于有两个人跑过来。
一个是戴枫,他只是看了王栖梧一眼,略拱拱手,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向水边跑去。
另一人,是王建禾,他停在王栖梧身前,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嫌恶地指着地上的胳膊,喊道:“赶紧,来个人,把这腌臜东西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