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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现的两名死者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按理说这个年纪又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就算是染上时疫,也不应该最先死去才对。
陈见安不许江芙跟着,自己捂着抠鼻来到难民棚的时候,刚靠近,就听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他皱眉看着比前一天少了不少人的难民棚,对看守的士兵询问道:
“不是就死了两个,怎么人少了这么多?”
那小兵心虚的一拱手,如实回道:
“回大人,今早大夫来瞧过,说是时疫之后,不少人不敢在难民棚呆着,于是拖家带口的往山里去了。”
上面没有吩咐拦着人不让走,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
“胡闹!这几日便要落雪了,山上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到了晚上还不活活冻死?
时疫虽然可怕却也不是绝症,只要对症下药很快就能痊愈,你们快派人上山将离开的百姓找回来。
郎中现在在哪里?我先去去见见他。”
早知道昨天晚上一时偷懒,现在要漫山遍野的去找人,小兵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但是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下,将陈见安带到郎中熬药的灶台处,然后叫人跟自己一起去山上搜寻难民。
“大人,这病不难治,现在天气冷,疫情传播的也慢。
只是、、、、只是咱们这儿没有足够的药材,不吃药,再小的病他也好不起来啊。”
郎中说着叹了口气,蔺阳土地贫瘠,粮食都打不出多少来,更没有人种草药了。
外面的草药运到这里来,价格都翻了翻几番,在蔺阳这破地方,草药可是稀罕物,寻常人家都吃不起。
眼下这么大的需求量,就是把蔺阳城里所有的药房都搬空了,只怕都凑不出来需要的药材。
江芙回府之后将自己带来的到几车药材都找了出来,能用上的到都送去了城外。
正在为草药发愁的郎中见到这些药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陈大人刚说去想办法找药材,一眨眼的功夫就送来了,他会变戏法不成?
快把这些药材搬进来,我分门别类地配好了,你们每天帮忙一起煮了分给难民们喝!”
难民多,喝药的嘴也多。
这些药材虽然撑不了几天,但是足够将疫情控制住了。
只希望陈大人能再多弄些药材回来,就能将已经感染的村民们也都治好。
可情况远没有郎中想象的那么乐观。
陈见安一个人都没带,自己单枪匹马地一路飞奔去知府所在的鹿梁城求援。
鹿梁城是岭南最富庶的城市,物资丰富来往商人众多,并且距离蔺阳不算太远,同为明夏子民,这个时候想必张知府不会袖手旁观。
“今日封城,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出,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陈见安刚到鹿梁城门口,就被守门官兵拦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抽出自己的县令令牌聚到官兵面前,摆明自己的身份。
“本官乃蔺阳县令,有要事求见张知府,劳烦打开城门。”
那两个官兵看到令牌后对视一眼,纷纷抽出刀来,防备地放在陈见安面前。
“听说蔺阳闹了疫症,知府大人就是怕疫情蔓延到鹿梁城,这才下令封城。
大人既然是从蔺阳来,那咱们更不能放行了,要是你身上带着病气传染给了知府大人,那岂不是咱们守城不利的罪过了?”
陈见安死死皱着眉头,握紧了手里的令牌,张知府这就是不打算管蔺阳百姓死活的意思了!
可是蔺阳缺医少药,自己身后便是十几万的无辜百姓,若是不能带着药材回去,不仅仅那些难民,只怕一堵城墙也护不住城中百姓太久。
“好,既然知府大人怕下官身上带着病气,那下官就在城外等,等身上这病气都被风吹散了,等知府大人愿意见我!”
陈见安说完,一转身走到城门空地的显眼处,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守城官兵并没有当回事,想着等会儿天黑了,他冷得受不了也就走了。
可是没成想,一直等到下半夜陈见安也没动地方。
眼见着他冻得脸都白了,官兵慌了起来,怕他要是真冻出个好歹的,自己担不起责任。
于是趁着换岗的功夫去给张知府通报。
张知府上个月刚收了个美妾,今日正宿在她的院子里,闹腾了一晚上还没安歇,听到管家传进来的消息,不耐烦的打发他道:
“冻死就冻死,区区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有什么要紧,滚出去,少来坏爷的兴致。”
管家站在门外,听到老爷那不耐烦的语气,不敢多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躬身退下。
心里却叫苦连天,只怕老爷忘了,那陈家是个软柿子,可他们家儿媳妇不好捏啊!
陈见安在城外坐了一夜,江芙也在家中等了一夜,却迟迟不见陈见安回来。
在天放亮之后,她实在等不住了,将刚起床的县丞堵在了家门口。
“陈大人?他昨日说要去鹿梁城求援了。
夫人别着急鹿梁距离这里并不远,想必是张知府留他过夜。”
过夜?
江芙抿了抿嘴,知道必不可能的。
陈见安是怎样一副忧国忧民的性子,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现在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又怎么能安然在知府家中安睡?
除非是求援之时并不顺利……
江芙有些忧心的回到家中,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去看看的时候,一个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陌生男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冷不丁跪在地上,拦在她前面。
“夫人,大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求您去救救他!”
江芙顾不上追究他的身份,心头一惊,焦急的追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细说!”
原来昨日凌晨陈见安就发起了烧晕倒在地,守城士兵害怕是疫病不敢碰他。
去城里回报知府却又被撵了出来。
鹿梁城城门封了,根本没有人进出,要事没有人管,大人岂不是就要这么死在门口?
碍于身份不能露面的祁州又急又气,迫于无奈只能回来求夫人帮忙。
江芙是少主认可的人,那么自己暴露在她面前应该也无大碍。
听完了祁州的话,江芙依然气得要死。
真是老虎不发威,什么牛马都敢出来溜溜!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自己还没死呢,张家人就敢明目张胆折腾自己相公?
翻了天了!
“好啊,本小姐倒是没想到见那张知府一面,竟然比进宫面圣还要难!备马!
我亲自去鹿梁城,看看到底是什么金贵地方,旁人想要进城还得豁出命去!”
江芙说完留下窈娘看家,自己带着两个侍卫就风风火火出了门儿。
既然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空荡荡的城门口,一人一马卧在哪里,生死不知。
飞云像是想要给主人取暖,趴在他的身边,用自己笨重的身体给主人挡住泠冽的寒风。
江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下马跑过去。
她蹲在地上抱起陈见安的上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没死。
刚松了一口气,江芙就注意到他红的不自然的脸色,想到祁州说他发了一夜的烧,赶紧将自己的皮毛披风脱下来裹在他的身上。
将她交给身后的江家侍卫,自己则朝着城门走了过去。
守城官兵见有人来救这个烫手山芋,顿时松了口气,只当江芙是个普通的官眷,并不拿她当回事。
她们家男人都这样了,她一个女流之辈还能干嘛?撑死了不过撒泼打滚,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可江芙不是一般的官眷。
她走到近前,二话不说伸手抽出官兵腰间的配刀,一刀砍在他的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
这他娘的一刀就破甲了?是这个正常女人该有力气?
直到那人失血过多瘫倒在地,大家才反应过来,其他官兵赶紧去扶。
“大胆,城门重地持刀伤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城门的士兵闻言一拥而上,把江芙给团团围住,江家侍卫极了,差点儿放下手里的陈见安回去救人。
江芙不慌不忙的扔下手里的刀,从怀里抽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紧接着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件东西。
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一看到这东西,还不等江芙举过头顶,周围的所有人就扔下去武器,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江芙并没有展开圣旨,而是扬声道:
“我有陛下圣旨要给张知府,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若是耽误了陛下的圣旨,看了你们九族也担当不起!”
一听诛九族,官兵们顿时被吓的两股战战,为首那人赶紧爬起来让人去开城门。
自己则恭恭敬敬的跟在江芙一行人身后,护送她们进城。
“头儿,不对劲啊,要是京城有圣旨,不可能绕过鹿梁直接送到蔺阳去。
她手里的圣旨,该不会是假的吧?”
领头的官兵闻言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江芙手里的圣旨,摇了摇头。
“我在知府那里见过一次圣旨,就是这样的。
她们是从京城来的,兴许是陛下以前下的旨让她们顺路带过来呢?
别管,反正真的假的都跟咱们没关系,只管把人送到就是了。”
小兵闻言闭上了嘴,乖乖将人恭敬地送到了知府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