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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医院的这段路,不长,但是李南山走得格外得沉重,一边是岌岌可危的父亲,一边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就在他快要走到医院门口,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雷锋帽,缩着脖子过来,小声询问道:“同志,卖血吗?”
“给钱吗?”
“给啊。”
李南山下意识就要跟男人走,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他回头,就撞见了桃小蹊那一张灿烂无比的脸,在灰色黯淡的天空下,正熠熠生辉地看着他。
“我们不卖,谢谢!”桃小蹊转向中年男人,拒绝了他。
中年男人不屑地哼了声就走了。
李南山试图追上去,又被桃小蹊给拽住了,“干啥,卖血犯法你知道不?不要命了?”
“我需要钱。”李南山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道。
“是不是只要给钱的事你就做?”桃小蹊就问道。
李南山没说话。
“那行,皇天后土为证,今天我桃小蹊把钱给你,我要你李南山答应我一件事。”桃小蹊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兜塞进了李南山的手里。
“你要我做什么?”李南山看着她。
“我还没想好,你先拿去给你爹治病,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李南山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拿着钱进去了。
那个布袋里是一百元,整整一百,桃小蹊刚刚从赵斌那里借来的,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到这医院门口等李南山了,等了许久李南山都没出现,桃小蹊正打算走了,他来了。
至于那个条件,她的确没有想好,暂且就先让他欠着吧。
靠着桃小蹊的这一百块,李老汉的病日渐的好了起来,几次他都问儿子,到底是哪个好心人把钱借给他的。
李南山只说是一个朋友,并未提及桃小蹊。
出院的那一天,李老汉又提出要亲自去感谢一下儿子的这个朋友,李南山苦涩地笑了笑,“爹,她不在这里,远得很,您甭操心了,我会还给人家的。”
李老汉有些怀疑,其实他一直都怀疑,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怀疑的是什么,“你没瞒着我啥?”
“没有,东西收拾好了,咱回去吧。”李南山拎起行李袋就往门口走去。
回到馒头村,李婆子见老伴乎地回来了,高兴得落下泪来,整个李家都有些劫后重生的轻松感。李南山退了出来,好些日子没去他的药田了,也不知道那些药还活着没有?
幸好,它们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照这个长势,下个月就可以丰收了。
这又一次让他想起了桃小蹊,那个笑起来干净又明媚的女人,那个在医院门口拦着他不让他做傻事并且给他钱的女人,是该去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走向山脚的这一路,李南山隐隐不安,又隐隐期待,他知道另外的一个承诺再也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桃小蹊知道李南山这一次一定会来的,但不知道是今天,他来了,说明他爹也就好了。
她在劈柴,他接过她手里的斧子,替她砍柴。
桃小蹊没拒绝,在围裙上拍了拍手,进屋倒了杯茶出来,放在旁边劈好的柴上面。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地上所有的柴都劈好了,李南山又把它们码好,堆在桃小蹊的柴房,这才端起那碗茶,一仰头喝了下去。
“味道咋样?”
“挺好喝的。”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里面放了啥。”
李南山就仔细看了看,只看出来有枸杞山楂,还有那长长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是红花。”
“红花?”李南山皱了皱眉,并不知道红花是什么花。
“一种中药,你喝的这碗茶如果是在茶馆出售,也就五六块钱吧。”桃小蹊故意说道。
李南山瞬间紧张,端着碗的手不知所措。
桃小蹊就笑了,“逗你的,给我。”
李南山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
待桃小蹊放好茶碗重新出来,李南山已经恢复淡然的神态,好像不得不面对的这一刻终究到来。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你父亲的病好了?”桃小蹊却没急着回答。
“嗯,好了,托你的福。”
“这个功劳我可不敢认领,我知道他老人家不待见我。”桃小蹊打趣道。
“其实我这个儿子他也不是很满意。”李南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倒是好受了,说明有问题的不是咱俩,是你爹。”
桃小蹊的豁达和她的鬼灵精怪统统跌进李南山的眼里、心里、五脏六腑,扰得他不得安生。
“所以,那个要求是?”李南山再次提起。
桃小蹊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喉咙,煞有介事,“那你听好了。”
“你说。”
“我要你大面积种植草药。”
李南山大跌眼镜,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给她砍一年的柴,挑一年的水,甚至给她种田种地,就是没想到会要求他种药。
“我已经种了。”
“那不够,远远不够。”
“那要种多少?”
“你们家有多少地就种多少。”
李南山再次瞠目结舌,他能想象到他们家又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这一次,他必须要履行完这个承诺。
“好,我回去安排。”
“还是照旧,药苗我先给你提供,你只管去种便是,种好的药卖出去了,我们五五分。”
“行,你说了算。”
桃小蹊眉头一皱,“我说这话可以,你说不好。”
“哪里不好?”
“你是男人,要有自己的主见。”桃小蹊抗议,打心底抗议。
李南山扯了扯嘴角,哑然一笑,“这次不一样,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我要是说我九你一,你也同意?”
“同意。”
“给我,你给我免费当劳工也能行?”
“能行。”
桃小蹊再一次被桃花击中,心里是深深的遗憾,可惜了,这样要皮相有皮相,要风度有风度的男人,还不能成为她的男人。
本来她挺确信他一定能成为她男人的,只是半路杀出个李老汉,还以死相逼,这一下,她也不能确定了。
李南山离开的时候,桃小蹊颇有几分看不够的意思,此时夕阳的斜晖正好打在她的侧脸,她看李南山,李南山也用余光瞟她,看不够,根本看不够。
“要不别管你爹了?”
“嗯?”
“算了,没什么。”
她能不管,李南山能不管吗?人这一辈子总有些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的事,比如出生,比如父母。此时的俩人都有些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