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明迅速在脑海中来回扫了一遍。刘迁这名儿他忘不了,这两日翻阅卷宗时这个名字数次出现,此人是长安最‘有名’的偷儿,封他个‘偷王’也不为过。据记载此人身形瘦小、身手敏捷,城西那些富商家中时常遭他‘光顾’,但却因此人机敏很少被抓,不过寥寥几次,且都因脏物不全而将其放过。按道理说一个如此胆大心细而又善攀爬的人怎么会好好的坠崖而亡左公明同样感到了一丝奇怪。
见左公明面露惑色,王少惊继续说道:“想必左大人也感到奇怪吧,刘迁是个惯偷儿怎会坠崖而亡下官得知消息后便偷偷派人去打探一番,您可知下官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虽然四下无人,但王少惊依旧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刘迁的尸身上有酷刑的痕迹!”
“什么!”
左公明忽然感到这条线索非同小可,常府失窃、刘迁失踪后突然暴毙、尸身上的酷刑痕迹以及刘家低调的办丧事,这些信息都让人隐隐约约感受到,整件事情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它…可是,若刘迁是被校事府折磨致死,那为何铁戈会来登门求助这就说明真正的‘主’另有其人!或者说,还有一个贼没捉住!
捕捉到了这条线索,左公明顿时严肃起来,他连忙问道:“前些日子刘迁见过哪些人”
“刘迁家人都说这些日子他都独自一人,并未与谁见面。”
“哦当真”
“开始下官也觉得这是真的,因为任凭校事府如何盘问都不得问出半分。”
毕竟刘迁刚死,校事府虽是爪牙也不好太过分,刘家寡妇一口咬定自己的丈夫生前没有见任何人,那谁也没法子继续盘问下去,总不能抓起人家孤儿寡母去审问吧校事府上下都为这事儿头疼。而且在王少惊看来刘迁的死也有些奇怪,好不容易弄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到底是校事府将他折磨致死还是刘迁遭不住酷刑自己了断,现在这事儿也说不清楚。不过以王少惊的分析,刘迁自我了断的可能性不太大,毕竟手脚都绑着,况且此等市井小人哪怕有一线生机也会牢牢抓住,不会那么容易寻短见。那如果是校事府将他弄死的,那定然是已经从刘迁口中审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了,才会一了百了将他彻底除尽,否则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万一露出点什么风声反而对自己不利——
既然自己都审不出什么,那别的府衙也莫想得出其中一二!
王少惊本是这样揣测的,可正当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时,却有一条线索‘恰巧’让他知晓了——刘迁去过‘凤鸣居’!
为何王少惊从这里嗅出了一丝异样凤鸣居是长安最好的楼子,就连西市那些商贾都很愿意特意跑来东边,就为了能在这幢酒楼里吃一顿,为何长安东边大多是名门望族、官宦之家,商人虽有钱但身份终究是低的,所以大多居于西城。这些商人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同样为了看能不能撞大运偶遇一些权贵,便‘不远万里’来到东城凤鸣居。至于刘迁,他祖祖辈辈都生活于南城,南城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穷人也多,刘迁就是其中相对较穷、较低等的小民,莫说东市,就连南城都很少出去,更别说凤鸣居这样高档的酒楼。所以,王少惊对刘迁这一行为感到有些不妥。于是,他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寻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来到凤鸣居后竟然让他无意得知,刘迁前些日子只见了一人!而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这么一来便说得通了,为了掩人耳目二人特意跑到东城的凤鸣居来议事,至于两位底层贱民为何突然有银子来凤鸣居,其中因果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王少惊不再隐瞒,他继续说道:“可后来下官得知,刘迁出事前只见过一人便是他的师父!”
左公明眉头一皱,道:“师父那他的师父如今身在何方”
“呵,好巧不巧,刘迁的师父也失踪了。”
“失踪了谁将他抓了”
“不是,刘迁师父的家人说他前些日赌钱输了,逃出去避难了。”
“那这条线,岂不是又断了”
“是,但下官多留了个心眼,问了问他的家人,他家人说前些日子有几人曾找过他”
“谁”
“其他几位不过是那些赌坊中的狐朋狗友,只有一人最为可疑那人就是刘迁师父的昔日搭档!”
“昔日搭档”
“二人本是搭档,可那人曾犯了件案子被贵府捉住,捉住时那人未将刘迁的师父供出来,刘迁的师父算是欠了他个人情,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人被保了出来,之后便寻了份正经的活儿,此后就金盆洗手,所以”
左公明托腮走了两步,他迅速地将王少惊提供地线索全部整理了一遍汇成一条线,如此一来此人变成了一切的关键所在!他一个转身,盯着王少惊问道:“那此人现在何处”
王少惊凑在左公明的耳旁小声说了一个地址,左公明将这个地址牢牢记下,不等王少惊将脑袋拿开,左公明便向着外面高声喊道——
“来人呐——都随着本官城南拿人去!”
随后,左公明转过身一揖,急切而又虔诚地说道:“多谢王大人!”
见左公明急匆匆地向堂外走去,王少惊同样一揖,客气地说道:“王大人见外了。”
就在左公明准备往外走时,他又忽然停下了匆匆的步伐,他再次转身面带耐人寻味的笑容,问道:“既然王大人都知晓了贼人所在,为何不亲自去拿人”
王少惊先是一愣,而后呵呵一笑,说道:“哦,捉贼是京兆府的事,与我校事府有何干系下官怎好越俎代庖”
“哦是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而后,二人同一时间极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走出京兆府,王少惊将笑容收敛起来,此时他神情严峻,他心中仍有一丝疑惑——那日他在凤鸣居喝酒,当天一坐下小二就不停地说有两个衣着寒酸的人出现在凤鸣居,还要的雅间,看打扮与气质还不如贵人府中的下人。此二人点了很多菜,狼吞虎咽、毫无吃相,小二说在伺候他俩的时候听到一人称呼另一人为‘师父’,用完餐后还让小二将吃剩的菜全部打包好。凤鸣居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有谁会如此节省这样的行径在小二看来自然觉得奇异又鄙陋,所以在招待王少惊时便将这当做一件趣闻说与他听。
王少惊听后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将这二人与校事府中捉住的那人联系起来,其实铁戈将刘迁捉住是暗地里做的,并未支会其他人,若不是王少惊时时刻刻盯着府内一切动向恐怕连他都瞒过去了。他听闻小二说完这故事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让小二瞅瞅,没想到小二拿着画像仔细看了两眼便一拍大腿说‘正是此人!’当即王少惊便起身离开凤鸣居,去寻找刘迁口中的‘师父’,才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王少惊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为何如此巧合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他身上可所发生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以至于他反复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没法找到破绽所在。
王少惊抬起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又走到凤鸣居来,他抬头望着华丽的楼子思考片刻,便走了进去。
掌柜的见贵客来了热情地走上前去,点头哈腰地说道:“王公子…哦不对!王大人今儿怎么有闲情来鄙楼您楼上请——”
王少惊抬着头四处寻找了一番,而后问道:“你们家一共有几个小二”
掌柜的有些懵懂,不知为何王少惊会突发此问,但他依然客气地回答道:“六个,这六个您都见过啊。”
“六个”王少惊有些疑惑,他回忆了一下,而后问道:“那个那个人中处有两撇小胡子,身子有些胖的那个是新来的么”
“小胡子胖的”
掌柜也不禁纳闷了,自己这几个小二都是瘦瘦小小,而且都没留小胡子,自己也没招工,哪来的新人想到这里,掌柜的摇摇头。
王少惊盯着掌柜的如同审视一般,盯得掌柜的心中有些发毛,而后只见王少惊双手一拍,恨恨地说道:“就是他!”
说罢,王少惊一转身大步地向店外走去,留下不明所以的掌柜愣在原地。
好啊!竟把本官当枪使!若不是本官多了个心眼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王少惊忽然感到出离愤怒,自己终究是太过年轻,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自己倒成了他人的棋子!他表情严峻,脸色异常难看,脚下的步伐极快,像极了要找某人算账一样。忽然,他停下了步伐,另一个疑惑产生于他脑海中。
这个利用他的人到底是谁想到这里,王少惊又不禁放慢了脚步。
看来姑母与伯父的教导很正确啊,朝廷的水深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