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的喜庆气氛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另一件事给彻底打散——常府失窃了。
这几日常府上上下下都将心思放在常小天的婚事上,却没想到有个胆大贼趁机潜入常府摸了一把。若此贼只是偷了些金银珠宝倒还没什么,但偏偏此贼胆子异常得大,甚至还潜入常之山的书房溜了一圈。此贼被常府发现时便有家丁大喊捉贼,常府位于长安达官贵人聚集之地,这一喊弄得近邻皆知。不过奇怪的是当晚常之山赶到书房检查一番后立马呵止住众人,第二日早上常府便放出声音说不过是丢了些银子并未受太大损失,还对上门来关心询问的邻居表示了一番歉意,到了最后甚至连官都没有去报便息事宁人。至于真的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常小天姐弟上前询问都无果。
今日上朝时不少人跑来向常之山面前,所为之事无非有二——一是对常府失窃表达关心,二是为常小天的婚事表示庆贺。
不过常之山都呵呵一笑就此带过,并未过多提及两事。常之山地位尊崇,既然他不愿多提同僚也不便过问,就连他的下属也默默地站在一旁,当做无事发生。
就在常之山寒暄着一个又一个的同僚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将殿中百官的目光皆吸引过去。
“常将军——”
只见王延庆主动走到常之山身边,他一脸和善地对他说道:“昭武校尉大婚怎的也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等协礼登门以示贺意。”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犬子婚事俭办,不过邀了些内亲,并未叨扰诸位同僚。”
即便二人素有不合,但王延庆上前庆贺常之山自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既如此,那老夫只能在此祝贺——”王延庆双手作揖。
“多谢王大人——”常之山同样回礼。
二人虚与委蛇一番后便不再做声,但王延庆并未离开回到自己的人当中,而是继续站在常之山身边,似乎就打算在此等待唐帝的到来。
片刻后,见唐帝依旧未出现,王延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再次转身对着常之山关切地问道:“常将军,听闻贵府失窃了”
常之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是微微一笑,道:“劳烦王大人记挂,不过是宵小之徒摸走些银两。”
“大胆!连我当朝大员之府也敢偷!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王延庆忽然厉声呵斥,神情十分愤怒,仿佛被偷的是自己府上。而后他表情重新恢复祥和,关切地说道:“常将军,京找府尹吴泽乃老夫当年的同窗,你莫要担忧,届时老夫让吴大人尽快将此贼捉住!”
“呵呵,不必了、不必了……不过是一些银子罢了,无需如此兴师动众。”常之山婉拒王延庆的建议。
“诶——这怎么行银子是小,但神策将军府的面子事大”
正在两人一来一回时,陈进爵尖锐的嗓音穿透大殿——
“圣上驾到——”
二人见状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百官也跟着一阵挪动,随后躬身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这一声音依然来自陈进爵之口,众人皆感到一阵意外,不禁纷纷抬头望去。
难道圣上的身子……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若非身子的缘故,圣上又怎会让一个太监替自己在朝上喊话看来最近真是不太平啊……
众人正暗自思索着,而龙椅旁陈进爵弯着腰将耳朵贴到唐帝跟前,在一番交代后,他又又高声喊道——
“甘戎年事已高,而长安乃京畿重地,其安危关乎甚大,经朕熟思,禁军十二卫大统领一职由宁仇栾替任,众卿有何看法”
殿内一阵骚动,如此重要之事就这么决定了,根本没有给百官任何思考的余地,众人皆为这个突然的决定感到震惊。但十二卫大统领一职关乎重大,前些日子中原两大天数强者默默潜入长安一事神不知鬼不觉,倘若再次发生且其直逼太极宫后果将不堪设想,是以此时百官虽觉不妥但也无法找出理由反驳。
陈进爵回头看看唐帝,唐帝无力地点了点头,随后陈进爵接着喊道:“若众卿并无疑议,那朕便在此将宁仇栾…”
“启奏陛下——臣有疑议!”
此言一出百官侧首相望,只见户部尚书王延庆出列反对。
陈进爵又回头看了看唐帝,唐帝微微抬首示意让其表述。
“王大人请讲——”
“谢圣上!臣以为宁仇栾身在大牢尚为戴罪之身,且此人性格乖戾、好勇斗狠、目无君上,恐并非良选。大统领一职如圣上所言,关乎重大,若此人另有他心则后果不堪设想!臣——恳请陛下三思!”
说罢,王延庆便跪了下去。
王延庆身后的一些官员见状一齐跪了下去高声附和道:“望陛下三思——”
陈进爵看着这阵势赶忙回头,只见唐帝摇摇头,陈进爵便只好乖乖站在龙椅旁静静等待……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众臣依旧跪着。
龙椅上唐帝闭着双眼,众臣在下面跪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些大胆的甚至偷偷伸着脖子,想看看清楚圣上是否已经入睡。
忽然,唐帝睁开双眼,众臣立马将脖子缩回重新底下头。他弯了弯指头示意陈进爵上前听话,陈进爵连忙将头低下。随后,陈进爵又直起身高声喊道:“此事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再议——”
“臣——”
站在王延庆旁边的连兴还欲说些什么,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子被用力拉了拉。他低头看去,只见是王延庆悄悄地将手伸过来,见此他便将肚里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不再出声。
不等百官将宁仇栾之事消化,陈进爵又开口,只是此次他直接喊了一位官员的名字。
“吴泽——”
“微臣在!”
听闻这个名字,常之山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而后,王延庆身边一位白面微须的男子出列,他年纪与王延庆相仿,看他站得位置想来也是朝中重臣。男子面色凝重始终躬身,连眼睛都不敢抬起。
见吴泽出列,陈进爵继续问道——
“近日长安治安情况如何啊”
“回圣上!托圣上洪福、倚圣上龙威,长安治安良好,可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陈进爵忽然厉声道——
“夜不闭户为何朕却听说有当朝大臣家中失了窃”
“微臣不知!”吴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
常之山站在一边低着头,愈发地感到此事有些麻烦。
“哼!神策将军府失窃一事,吴大人不曾耳闻”陈进爵一字一句地转达着唐帝的话,连语气都一并模仿下来。
“微臣……不曾耳闻!”
“吴大人作为长安的地方官未管理好京畿之地的治安,导致贼人盛行,此乃失职其一;失窃后,竟未组织抓捕,甚至对此事不闻不问!此乃失职其二;瞒报重案!弄虚作假、粉饰太平!此乃失职其三!”
朝堂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来人啊!”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陈进爵忽然开口。随后,只见从大殿外进来两位侍卫,分别走到吴泽两侧。
“将吴泽拿下,革职查办!”
“是!”
两名侍卫不容吴泽分说,架起吴泽便往大殿外拖。
“罪臣知罪——罪臣知罪——”
吴泽口中高喊着‘知罪’,但却依旧无济于事,百官只能听着吴泽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在大殿之内。
如此重要的京找府尹就这么没了!大唐开朝以来在职最久的一位京找府尹……就这么说没就没!
百官额头不禁渗出细细地汗,此刻他们深深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王延庆此时也不敢出声,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直视龙椅。吴泽与他走得近人尽皆知,京找府尹之职关键同样人尽皆知,所以此时此刻他更加不敢出声——尤其是他压根就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公明——”
百官惊心未定,陈进爵的声音再次想起,只见一位国字脸的大臣出列。
“微臣在!”
左公明声若洪钟,显得极为沉稳、坚定,不卑不亢。
“朕命你为京找府尹,接替吴泽的位置。朕限你三日内必须将贼人抓住,否则——你也去大牢陪吴泽!”
“微臣领旨——”
左公明并未作过多的表率,默默地退回队列之中。
“众卿还有何事奏呈”
奏呈傻子才会奏呈吧,一连发生三件事情而且件件犹如平原惊雷,百官何来心思奏呈他事
见百官沉默唐帝挥了挥手,陈进爵会意,高声喊道:“退朝——”
在‘吾皇万岁’的跪安声中,唐帝被搀扶着走了出去。
看着唐帝远去的背影,常之山心中那股不安更加强烈,虽是问了吴泽的罪,但他始终感到大有不妥——若是换在平时,以唐帝与他的关系,唐帝定然会询问家中失窃的情况…可如今唐帝却只字未提……
这不妥!甚是不妥!难道圣上知道了什么
常之山长叹一口气转身欲离开大殿,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与王延庆四目相对,二人的眼神短暂交流一刻,发现对方眼中解释一片茫然,而后两人便极有默契地摇摇头。
圣上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