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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拾阶小院,许天衣的脚步快了许多,脸色也变得微微凝重。
小院中,许天衣离开不久,东厢房那间最阴沉的屋子,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佝偻老妇人双手撑棺,将巨大绿漆黑棺倾斜着从狭小屋门抬出来,背到身上,然后就那么腾空而起,身形轻灵离去。
“走一境啊,真让人羡慕。”手撑下巴坐在石桌上的李而,发出感慨。
忽然想到了什么,少女腾地一下跳起来,想到今天几月几号,脸色微微一变。
“奉字谍报,菩萨入京!”
东城门,威武门。
作为大承京都,正安城之大,天下为最,其东向城门最为隆重威严,便有了威武门之名。
高大雄壮的甲士们手持长枪,目视前方,神色肃穆。
城防营,负责正安城中,皇宫以外的巡防治安之职。
此刻的城门上,气氛浓重且压抑。
城楼前不但聚集了除值守无法离岗外的所有城防营将领,而且就连正四品宣威将军的刁钱眼,这位城防营统帅也亲自来了。
居于所有将领中间,身披一副亮银甲胄,只是那体型实在臃肿,穿上甲胄后,更是如同山岳一般。
那司农寺少卿的儿子孙忠旭,与之都无法相提并论,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刁钱眼和城防营之所以摆出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是即将从东城门入京的那一位,确实是一位大敌。
东方佛门圣地,罗刹海,海菩萨。
这位海菩萨,是成名已久的一品高手。
若仅是如此,也不会让城防营大动干戈,只因大承如今的东域,就是十年前被灭国的大运王朝,成为大承疆域后被划分为陇右、海河两道。
大运国重佛轻道,尊崇礼佛之术,罗刹海在那时就已经是佛门圣地,香火极盛。
如果不是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与大运皇室少有牵连,大承踏灭大运国后,也不会默许罗刹海继续存在。
可纵然如此,在当朝天子才放下灭佛打算,仍重道轻佛的形势下,这位来自罗刹海的一品高手要入京,如何能令刁钱眼不重视?
“将军,幽阙军的斥候。”
刁钱眼身边儿的一名城防营将领,突然指向城外开阔地上的几个黑点,隐约可见是骑乘战马、背负弓箭的兵士。
京都乃天子脚下,大承中枢,重中之重,常年有四支护城军分别驻扎四方,是拱卫京都的主要外围力量。
那几名骑兵,就是驻扎城东的护城军,幽阙军。
“看来尤文鸾那老家伙也坐不住了。”刁钱眼笑了一声。
此刻这位宣威将军,哪里还有当日在许天衣面前的谄媚姿态,虽然依旧吊儿郎当,甚至因为身体臃肿,还让手下搬了个石墩放在后面,累了就坐一坐。
“这尤文鸾真是会偷奸耍滑,只派几個斥候跟着,明显是等那罗刹海的菩萨进了城就撒手不管了!”有将领气愤道。
刁钱眼摆摆手:“本就是这样,城外幽阙军,城内城防营,这是禁令。”
“不过你们也不要觉得那老家伙这几日就过得安心,从那位海菩萨进入中部地域,尤文鸾就没怎么睡过好觉。”
有位将领笑道:“等人进了城,尤将军就高枕无忧了,我估计啊尤将军现在都已经躺床上,就差阖眼了。”
面有刀疤的一位将领,哼了一声:“佛门高手,没有陛下旨意,岂能随便入京?这菩萨知难而退也就算了,真要不识抬举,将军,你只管交给我!”
此人便是刁钱眼的副手,城防营副统帅薛重,正五品武官,京都军伍中赫赫有名的凶人。
刁钱眼没有说话,眼睛微眯,朝那直通城门的平坦官道上望去。
在那数百米外,有一个女子人影,着黄袈裟缓步朝威武门而来。
女子面相圆润静美,自有一股怜悯众生的慈悲之气,眼睛“八分开,二分闭”。
手持佛珠状,但手中却空无一物,行走间,一步虽慢,道路却好像缩短了十米。
刁钱眼微微扭头,看了眼薛重,后者会意,举起了手。
霎时间,城墙之上一片金石声响,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上前,搭箭蓄力,只待薛副统帅一声令下,就开弓射箭。
城墙上,肃杀之气充斥。
不止于此,城门大开,一队队持长枪、披重甲的城防营兵士涌出,数线拉开,标准的梯形进攻阵势。
正安城方面,态度显而易见,你海菩萨胆敢再上前,就是想以武乱禁。
下场只有一个,死!
“吆,这不是刁将军嘛,这披甲搭弓的,京都也有仗要打?”
一袭黑色衣衫的许天衣走上了城墙,看着城楼前刁钱眼等一干将领,还有一排臂力惊人的弓箭手,面容惊讶。
“许大人?什么风儿把你吹到这城门楼子来了?”
一看到许天衣,刁钱眼那凝重面色就顿时愁云散尽,喜笑颜开地迎上来。
“京都这城墙虽然宽敞大气,却也比不得城内的平坦大路,您尤其可得看好了呐,别给磕到了脚。”
阿谀奉承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将军的样子。
一群城防营将领,饶是早已见怪不怪自家大人这不要脸的样子,可还是感到脸上无光,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而那位副统帅薛重,一双眼睛,则始终凶狠盯着那袭黄袈裟。
“刁将军不用管我,去行使你的职责,不要误了大事。”许天衣笑道。
已经走近许天衣的刁钱眼,小声说道:“许大人,可是为了城外那位海菩萨而来?”
这个时候登上城墙,除了因为外面那尊罗刹海的菩萨,还能为何?
“实不相瞒,皇宫那边到现在也没有信儿传来,我这里也是犯难,不敢贸然让那菩萨入京。不过要是许大人的事……”刁钱眼面色一狠,仿佛做了什么天大决定。
“大人,你只需要一句话,我这就把弓箭手和城门外的人撤了,大不了这官不当了!”
许天衣眉眼一抬:“将军之位都不要了?”
“不要了!有大人这位正二品兼正三品罩着,我刁钱眼还在乎一个正四品的宣威将军?”刁钱眼讨好道,“只求大人以后不要忘了我这点小功劳,不会随便将我舍弃了。”
“哪能啊?刁将军为了我,都已经做到丢官弃爵的份儿上了,我许天衣哪能是见利忘义,不顾及情谊的人?”
刁钱眼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那许大人,我去了?”
许天衣大手朝前一指。
“好!”刁钱眼低喝一声,转过身去,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子过去。
只听身后传来高喊声:“刁将军,只管去!该杀就杀!绝不姑息!”
大步向前的刁大将军,险些一个跟头儿,滚到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