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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大街,吏部。
头发蓬松灰白的老人,坐在尚书大人的屋子里,门外值守都是多往外站出去了七八米远。
“大承发展银行,朝廷的钱庄,以国有取缔私有,大胆的想法啊。”尚书右仆射的老人,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李大人觉得,这位天子新贵,能把京都的天给搅翻?”身材削瘦的温形熏问道。
“那就要看这位年纪轻轻的许大人,打算从哪里搅了。”李又廷轻轻捏着桌案上的砚台,“现在想想,这位消灾先生,不是没有可能是郎太师从西域请来的可能啊。”
他之前就有所怀疑,只是拿马氏钱庄来换一顶正二品承天建左侍的官帽,不是很值。
可如果是正二品的承天建左侍,加上正三品的银行行长呢?
这可是朝廷的钱庄!
哪家钱庄能比?
牺牲基石,垫高壁垒,这样的拔苗助长,是郎太师的激进风格,可郎亭派系这是要做什么?
李又廷看了眼手指上的墨黑。
难道是对他们崔舍派系已经忍无可忍了?
一位老翁笑呵呵走了进来,门外值守都是没有半分阻拦。
“要我说啊,你李又廷都做到一品右仆射的位子上了,还有什么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有什么顾虑疑问的,干脆去见见不就好了?”
温形熏起身笑道:“侍中大人,有失远迎啊。”
“要是安连采安尚书来,温大人,这屋门怕是不好这么畅通无阻就进来吧。”阮仲自己端着茶杯,“喝茶的东西自己带了,讨杯茶水喝啊?”
温形熏立即请坐。
“昨儿个你阮仲刚去了郎亭,今天就再跑来吏部,你这老顽童就是和稀泥,近段时间也和得太频繁了一些吧。”李又廷瞥了眼来人。
“谁让能随便出入郎亭、崔舍那两大庙堂最贵地儿的,只有老夫一个呢。”
门下省一把手的阮仲,坐在了李又廷旁边的位子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
温形熏这位吏部尚书,亲自倒茶。
“你李又廷没事不要光盯着老夫,老夫有何让你瞅的,去崔舍喝茶时你不关心一点,到郎亭看一次鱼伱就说一回。”
“老夫更喜欢看如春湖的鱼儿,要不你回头也把眼睛放到如春湖去啊?”
李又廷不说话了,阮仲笑得更乐呵了。
“如今这座庙堂上,早已是水火之势。圣上以帝王心术,驾驭群臣百官,如此年轻便是掌握了制衡之术的精髓,将来大有可为。”
“郎太师虽然行事过于激进,百官中,尤其是所谓的崔舍派系中的一些年轻官员,更是直言其野心勃勃,可那何尝不是在陛下面前的一种以进为退的自保手段?”
“老崔子,崔服龙他啊,才是真正让陛下睡不着的那个人,非要学什么斩龙、降龙之术,那一套是能治政还清,可他将陛下放在哪里?这不是找死这是什么?”
“崔服龙,崔服龙,到底是扶龙还是伏龙?”
听了阮仲这些话,温形熏变了脸色,李又廷面无表情,但捏在一起的手指更加用力了。
这些话,就是他们这两位被称作是崔舍顶梁柱的重臣,平日里都不敢多说。
李又廷沉默一会儿后,说道:“看来我是非去见见那位消灾先生不可了?”
他自是明白阮仲说这些话的用意。
阮仲笑呵呵道:“去与不去,不还是都在李大人自己?水火庙堂,最好不过的就是中间出现一块泾渭分明的地界。”
温形熏略有不懂了:“想要泾渭分明,不该是与这位许大人保持距离?”
“这就是一直针对你们也被你们敌对的郎太师的厉害,以进为退的手段摆明了放在那里,也是学不来的。”阮仲说得稀里糊涂。
李又廷倒是说得直白了一些:“天下并不是非黑即白,越是白,越容易被人怀疑暗地里会黑得过分,相反,不那么白,就一定不会被人怀疑有那么黑。”
他看向笑呵呵的老人:“你这老顽童,甭在这里给老夫下迷魂汤了,老夫该喝的自然会喝,改日就去见见那位许大人。”
阮仲喝了一口茶,起身笑着离去。
“温大人,好茶啊。”
同在玄武大街的承天建之中。
一间屋子里,坐着三人,气氛微妙。
许天衣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看着眼神对峙的两女。
气态威仪的长公主殿下,朱苡沫。
性子淡雅的溪鲤郡主,朱裕欣。
一位是当朝天子唯一的妹妹,一位是当朝天子的哥哥的女儿,至于是那尚还活着的庆王之女,还是那发起兵变的黎王之女……
这就有待商榷了。
朱苡沫是那位一统中原的大承先皇的第五個孩子,是天子的五妹。
当朝天子朱顼,原是四皇子,而黎王、庆王则分别是之前的二皇子、三皇子。
因为生下朱顼、朱苡沫的时间晚了一些,是以朱顼、朱苡沫的年纪更为接近,比他们的二哥、三哥都是小了许多。
如此,也就使得朱苡沫这位姑姑,与朱裕欣这位亲王之女的年龄,其实相差不了几岁。
年龄差得不多,还有这样的辈分摆着,注定了两人的关系不好相处。
而且,或许是命运使然,这对姑侄女完是不同的性子,又各具傲气,就有了一种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其实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世之前,朱裕欣心里就对朱苡沫这位姑姑一直怀有芥蒂,
当初青黎兵变,她那位真正的父亲黎王是谋反,是反王,朱苡沫选择袖手旁观,她不觉得自己该怪她。
可自己的父亲,庆王那样的性子都有出面求情,她这位备受兄长们疼爱的长公主,始终没有站出来为黎王说一句话。
看着两女的微妙表情,许天衣不禁笑了一下,好一对姑侄女啊。
今天要是一个聊不好,还真有可能掐起来。
不过以他一个外人的身份,若是真看见了两女互掐的情景,只怕也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要去银行?”
最终还是朱苡沫这位姑姑先开口打破沉静。
“不能去吗?”朱裕欣反问道。
听到这质询的语气,朱苡沫也是不给自己这位侄女一点面子:“茶斋都还没经营明白,就去钱庄里学更复杂的东西?”
“人往高处走,不是你经常跟下面的人说的话吗?不学习复杂的东西,也有不了复杂的能力不是?”
许天衣微微挑眉,这话赶话就先擦起火来了。
朱苡沫知道再说下去就是不愉快的场面了,转头看向了一旁老神在在的许天衣。
“不是她自己要去的吧,又是你干的好事?”
许天衣抬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可别墙缝里看人,是郡主自愿的,与我无关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为银行行长,应该有选择手下的权利吧?”
朱苡沫淡然道:“当然。”
许天衣突然一指,指着她这位长公主殿下,这承天建中地位最高的一品正令:“那你也来吧,给爷儿打下手。”
一双明眸,亮了几分,浮现的笑容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一双凤眼,错愕之后,脸颊的冷霜无形中使天气仿佛入了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