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不期然,沈流年说完话抬起头去看墙上的菜单,正好对上苏慕安苦笑的脸。
正巧任弦身边的一大排座位都空了下来,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男生牵着一个穿着粉衣服的女孩子坐在了那里,还转身招呼另外两对情侣。只有沈流年站在原地看着苏慕安微笑。
“真是巧啊。”他走过来。
苏慕安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低头笑:“是啊。我带弟弟妹妹来玩。”
“我们宿舍的二哥、老五、老六携嫂夫人和弟妹来玩,把我也拖过来了。你的弟弟妹妹坐在哪里了?”
苏慕安指给他,发现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男孩正跟任弦说话。
正好此时轮到她买东西。她点完单,端着餐盘回座位。沈流年一手一个冰激凌,跟在她后面走过去递给他。
“喏,你的冰激凌。”
他看了一眼苏慕安,苏慕安点点头,于是他们接过来,仰起头朝沈流年规矩地点点头:“谢谢哥哥。”
“不许吃。”不知道排行是老几的那个男孩劈手夺过沈流年你递给任弦的冰激凌,“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说话?不告诉我,就不给你。”
苏慕安无奈,这套办法对付五岁小孩子还差不多,他们一个上六年级,一个上大二,搞什么啊。
“任弦”任弦冷淡地回了一句。
“早说不就行了,任弦对吧。”男生咧嘴笑笑,把冰激凌递过去。
苏慕安在一旁把餐盘里的东西分成两份整理好,分别放到小孩儿面前,“正在闹别扭,你别介意。”她朝他安慰地笑笑。
“谁闹别扭了?!”任弦突然仰起头,满脸通红地瞪着苏慕安。
“你。”苏慕安轻轻地说,收敛笑容看着他。小孩子哪里是对视的赢家,过不了几秒就低下头嘟囔起来。
“先吃饭,别任性,一会儿领你去玩路上看到的那个浮在水面上的大气球。”苏慕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弦还是别别扭扭地拿起了叉子。
苏慕安这半年来一直在冷眼旁观他和妈妈斗智斗勇掌握了无数窍门,降伏他自然很轻松。毕竟对付小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他纠缠。
沈流年适时地插话进来。
“对了,我介绍一下,这是苏慕安,我高中同学,现在在咱们学校经济学院读书。这是我宿舍的五弟和弟妹、六弟和弟妹,二哥和……哦,二嫂出去打电话了。总之三对异地恋,她们趁假期来北城玩,正好一起到欢乐谷来了。”
“真是巧啊。”苏慕安笑。
她的座位和他们中间隔着两个孩子,但是苏慕安隐约听到,几个人凑在一起正在开沈流年和苏慕安得玩笑。只要看到单身男女说几句话,大家就能一脸暧昧地笑起来打趣,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暖场和寻找话题。
苏慕安依稀感觉到,在家里,任弦一直不讨人喜欢。
“你的弟弟妹妹怎么在北城?”突然,沈流年站到了她的背后。
“其实我是他们的家庭教师。”
沈流年很好奇:“哦,教什么?”
“英语,数学,小提琴,讲故事,背唐诗,还有欣赏私家衣橱时尚秀和……遛狗。”苏慕安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笑了,眼睛闪着光芒看她。她慌乱地用面巾纸擦了擦嘴角,难道她吃到脸上去了?
“下午和你们一起玩,不介意吧?”
苏慕安看了看喧闹的另外几个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恐怕玩不到一起去。”
“我是说,只有我,和你们一起。”
她惊讶地抬头望着他。沈流年摊开手,无奈地说:“非常六加一,比我当初想象的还痛苦。”
沈流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认识她,可看见她就会忍不住靠近她,可记忆中却没有苏慕安
甚至高中都不记得见过,
但这种情绪让他感觉好陌生!
苏慕安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儿,低下头问任弦:“下午我们带上这个哥哥一起,好吗?”
在任弦扭身看他的瞬间,沈流年展开一脸让人如沐春风的无害笑容,洛枳也看得有点儿呆。任弦没有拒绝,酷酷地点头说:“没意见。”
告别了一脸八卦兮兮的众人,沈流年双手插兜,笑眯眯地问任弦:“下一站想去哪里?”
任弦把小脑袋埋在地图中,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大声说:“‘飞蚁战队’还没有玩呢,刚才排队的人太多了。”
苏慕安仰起头去看那个用绳子挂着很多小椅子的转盘,松了一口气,很好,这个大人也可以玩。
然而始终不讲话的任弦突然一脸固执地说:“幼稚。我要玩‘太阳神车’。”
太阳神车啊,苏慕安笑,就是那个始终在高空中荡来荡去的大飞盘嘛,场尖叫声最集中的地方。
任弦冲沈流年喊起来:“不要,哥哥,那个好可怕的!”
转身,跑掉。
这又是哪一出?苏慕安立刻抬腿去追,任弦可是名副其实的泪奔。
她一把任弦将揽在怀里:“大少爷,消消气。”
任弦哇哇大哭,苏慕安一手抱着她,一手伸到背包里努力地掏出面巾纸,然后蹲下身子给她小心地擦。
任弦说不喜欢凯文叔叔
苏慕安好生哄着,什么都不想打听,但大脑开始无责任地发挥想象力。是不是他们的妈妈要再婚了,这个小男孩因此开始乱发脾气?
凯文叔叔……她记得任弦给她看的相册里基本都是一家三口尽享天伦的照片,世界各地其乐融融。仅有一张她妈妈和一个年轻男人在海岸上的留影让苏慕安很难忘——看到照片只想到四个字:一对璧人。
没有亲昵,只是并排而立。那个英俊男人的深灰色衬衫被海风吹得皱起,任弦的妈妈却是清爽的短发,靠在栏杆上,白色裙角飞扬,被落日层层晕染,美丽得不像凡世的女子。
任弦的妈妈以前毫不避讳地告诉过她,自己离婚了,单独抚养两个孩子。
“至于任弦,我很对不起他,家里到处都是女人,也没时间管他,很少让他见识什么,所以养成的性格有点儿像小贾宝玉,上学的时候也只和女孩子玩。本来想找一个男生做家教,但是我常年不在家,你也知道,终究不大方便。我希望你不要惯着他,多跟他讲道理,让他有点儿男孩子气。其实在美国时,我有个好朋友曾经想改变他,结果还是失败了。”
苏慕安回想起任弦妈妈曾经跟她说过的话。那个在美国的好朋友,是这个凯文叔叔吗?
苏慕安不想热心地搞清楚来龙去脉,雇主家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转头看了一眼,沈流年正半蹲着身子和任弦说话。
苏慕安好像还没有完体会到自己已经和他单独在一起这一重大事实,而且是在这个恋爱万能的游乐场里。
他们就这样遇到了。北城有这么多人,她竟然遇到了他。她本不是运气这么好的人哪。
苏慕安眼中的世界微微晃动。
秋日的午后阳光照在身上,她远远地看着沈流年笑眼弯弯、好脾气地劝慰着另一个酷酷的小男孩。
好像,好像一对开解自己孩子的父母。她何曾奢望过这样的情景。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的他们是不是不会这么生分
不知道傻看了多久,沈流年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看她。苏慕安慌忙低下头,耳朵像被火苗燎到一样,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什么颜色。
她很少脸红,但是,害羞的时候,耳朵会在第一时间烧到绯红。
“苏慕安,这样吧,我去给任弦排‘太阳神车’的队伍。估计我排队要一个多小时,你们多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玩的小项目,部玩完了再来找我也行。电话联系。”
他走过来对苏慕安说着,眼睛里却有促狭的笑意,好像在笑她刚才的窘迫。
他说完,低下头问任弦:“去和苏姐姐道个歉好吗?”
任弦温顺地点点头。
任弦又恢复了原来的害羞和扭捏,在沈流年的再三鼓励下,他走过来,对苏慕安说:“姐姐,我错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苏慕安歪着脑袋问沈流年。
“我们男人的秘密,对吧?”他低头和任弦相视一笑,鬼鬼的样子。
“麻烦你了。”她有些过意不去。
“别客气了,快去玩‘飞蚁战队’吧,我去排队了。”
苏慕安左手牵起任弦,向前走了几步,犹豫地回头看,沈流年的背影在人群中仍然很显眼。
沈流年也突然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乱起来,胡地朝他的方向笑了一下,就转回头急急地向前走。
他从来不曾回过头。她亦步亦趋的高中三年,他从来不曾这样没有原因地回过头。
任弦你喜欢大哥哥吧?”任弦眼泪还没擦干,就八婆兮兮地偷看她。
苏慕安没有骂她多话,只是愣愣地问:“啊?有那么明显吗?”
“你的手出汗了。”任弦贼贼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