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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三进三出的院子,坐北朝南,上房宽敞明亮,连带着东西厢房,均是精巧别致。客房稍显偏远,干净利落。
这里只是宋谦来兴城落脚的地方,并不常住,一年到头,也只招待宋谦这一个主子,所以除了一众侍卫和几个粗使妇人,府里的人口并不多。
宋谦把莹莹从广仁寺接回来,一连着被他们几个气了好几回,自己扭头回了上房主屋里歇着,只管事嬷嬷一个人张罗着招待杜家的兄妹几个。
杜莹莹舒舒服服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沉西山了。
一觉醒来,精神甚好。不过到底是因为着了凉,竟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管事嬷嬷早就按照自家庄主的吩咐,给杜姑娘从里到外准备了一身干净的女儿装。此时见她又是喷嚏又是咳嗽,连忙又给她加了一个抄手,里面放上一个玲珑精巧的瓷汤婆子。
“……我们庄主特意吩咐的,这衣裳都是从未上过身的,我们庄主平日里杀伐果断,执掌一方的事物,就是那千军万马的场面,也是见过的。奴婢说句托大的话,也算是看着庄主长大,没想到平时那样面冷的少爷,还有这样的细心的时候。托姑娘的服,奴婢今天也是见识到了呢!”
管事嬷嬷给杜莹莹梳了个清清爽爽的挽了个缵,只配了一对翡翠水滴耳坠子,绿油油的透亮,衬的脸色粉白,头发乌黑,水灵灵的美人儿一个。
“姑娘真漂亮。管事嬷嬷看着眼前的美人儿,由衷的称赞道。
“嬷嬷过誉了。”杜莹莹大大方方冲管事嬷嬷一笑,更显惊艳。
管事嬷嬷觉得眼前都明亮了起来。
“姑娘收拾好了,奴婢就去请杜公子过来。”
“有劳嬷嬷。他们现在哪儿?”
“这边分东西两侧厢房,薛公子安置在另一侧的东厢房,方便晚上姑娘有个不舒服的,好过来请脉;两位杜公子安置在外面的客房里。”
“那我们过去吧!去我大哥那边!”说着杜莹莹就往外走去。
杜远岫趁她熟睡的时候,去护卫处接了小团子到身边。
小远山今天吓坏了,护卫怕他哭闹惊扰了杜姑娘修养,所以轮番哄着他玩儿。团子虽然年纪小,却是非常懂事,众人不许他去姐姐身边,他心里十分记挂着,只憋憋着嘴,任谁逗哄也只是含着眼泪不说话。
二姐姐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哭。
再慌再怕他也不哭!
等到大堂哥一出现,小远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堂哥!薛丁把我给别人了,二姐姐掉水里了!呜哇……”
小小的人儿哭的声嘶力竭,一头扎进自家堂哥的怀里,断断续续控诉着“薛丁把小团子送人了”的恶行。
杜远岫被他哭的满头黑线,当着众多人的面,抱起来小团子从容的走了出去。
“好了,别哭了,二姐姐没事了,我们去看看她。”杜远岫笨拙的拍了拍幼弟。
哄妹妹他还算拿手,弟弟他可不行。远山是男孩子,将来是早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老这么哭哭啼啼的怎么行。
可他又哭的这么可怜。
杜远岫为难的又拍了拍幼弟的后背,心里埋怨起薛丁。
都是他害得!远山要不是以为自己被扔了,怎么会哭的这么惨!
正从刘家往宋府赶的薛丁无缘无故打了两个喷嚏。
也没感冒啊!薛丁皱着眉头搓了搓鼻子,心里纳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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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远岫抱着小远山,在半路上遇到了正要出门去客房找哥哥的莹莹。
“阿嚏,阿嚏!”
“姑娘,不如在西厢房等着吧?奴婢去请杜公子过来。”
杜莹莹出门就一直打着喷嚏,管事嬷嬷很担忧她的身体,出声劝说着。
庄主平日里厌恶那些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拼命想要攀高枝的姑娘,连家里服侍的丫鬟都是寥寥无几,多的是她这样忠心耿耿的嬷嬷和护卫。
如今,她可是头一回看见庄主对个姑娘上心,甚至还为此吃了醋!管事嬷嬷对莹莹自然另眼相看,小心服侍伺候着。
二人正在商议,杜氏兄弟俩从对面走了回来。
“大哥!远山!”
“姐姐!”
杜莹莹一眼看见大哥和弟弟,高兴的什么都忘了,抛下管事嬷嬷,拎起披风的下摆往哥哥那边跑去。
小远山也挣扎着下地,迈开小胖腿儿“噔噔噔”的跑向姐姐。
“姐姐!”
“远山!”
姐弟俩相逢一处,紧紧相拥在一起!
杜远岫满头黑线,看着身前夸张的拥抱在一起的姐弟俩,真想扔下他俩,自己走算了。
大家都好好的,做什么像生离死别似得。
“咳…那个,姑娘,既然杜公子过来了,不如晚饭就摆在厢房吧?”管事嬷嬷紧跟在莹莹身后,再次进言。
杜远岫嫌弃的看着自家弟弟妹妹,不让他俩去粉墨登台的唱一出《五女拜寿之骨肉分离》了!
“莹莹快进屋吧!白天才落了水,晚上别再着了凉!”杜大哥开口打断了两个人。
“嗯!”杜莹莹还是很听大哥的话,痛快答应。
“哥哥抱!”小远山甩开姐姐的手,扭头扑上去抱住哥哥的小腿。
杜莹莹一愣,随即笑了笑。
到底是男孩子,没想到在两个人之间,远山更喜欢哥哥。
小远山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堂哥,小声的向姐姐解释道:“远山重,姐姐还病着。”所以不用姐姐抱。
杜远岫垂下眼睛盯着怀里的一小团,常年温和的面容上终于崩溃的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小子,拿他当苦力呢?
杜莹莹听完了,眼睛弯弯“咯咯咯”的笑开来。
“你们都在门口干嘛,吃完饭没?快快快,饿死我啦!”
薛丁大老远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
众人一番嬉笑,最后去了杜莹莹落脚的西厢房里,管事嬷嬷张罗着,杜氏兄妹三人并着薛丁,难得聚在一起,薛丁简明扼要的给杜兄和莹莹讲述了整治刘相公的经过,一旁的管事嬷嬷也没忍住,跟着众人一起笑的前仰后合,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的。
主院西厢的外间里,不时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起来。
几步之遥的正房里,气氛一如往日的沉寂。
宋谦自己一个人面对一桌子的菜,觉得今天特别没有胃口。西厢的笑声透过门窗,不时从外面传到主屋厅里,听在宋谦耳朵里,仿佛是一声声重锤敲在了他的心上,主屋显得格外冷清。
护卫仿佛没看见庄主的脸色,冷静的汇报着薛丁在刘府门口的所作所为。
“都撤了,下去吧。”他不想听更多了。
护卫领命而去,宋谦的目光隔着屋墙,望向西厢房的方向。
她倒是吃的热闹!
一点都不把他这个“恩人”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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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寒重。
宋府依照龙泉山庄上的规矩,二更的梆子刚敲过,各处便早早落了锁。
杜莹莹吃完了晚饭便有些发热,脸上有些微红。杜远岫紧张的不行,拽着薛丁请了几次脉,都说没有大碍。
有心让莹莹喝点汤药,莹莹又坚持说什么“是药三分毒”,只肯多喝水不肯喝汤药,杜远岫连哄带吓唬的也拗不过她,又着实心疼妹妹,只好回头骂薛丁是庸医,一点小伤风也治不好。
委屈的薛丁敢怒不敢言。
于是杜远岫嘱咐莹莹早点躺下,好好休息一夜,他也不去客房了,把小团子交给薛丁带,要亲自在莹莹对面的跨间里给妹妹值夜。
两个屋子中间还隔着一个厅,杜远岫怕妹妹半夜要是不舒服,要茶要水的,有什么动静他听不见,索性就在中间的厅里枯坐着,静默沉思。
杜莹莹白天睡得多,此时虽然有些发热,却没有丝毫睡意,只想到哥哥还在外面,假装睡的安然,好让哥哥早点睡觉。
其实瞪着眼睛无聊的望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月明星稀,悄无声息间,西厢房莹莹屋里的窗,轻轻掀开道缝,一个利落的身影顺势一翻,又轻轻把窗重新带上。
若不是寒风吹过,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过。
夜风涌入室内,鼓动了窗幔,带进来一丝冷气,莹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杜莹莹一声喷嚏刚过,屋外立刻有桌椅响动的声音。“莹莹?还没睡?还是有不舒服吗?”杜远岫轻轻推开屋门,进来探视道。
杜莹莹没有回答堂哥的话,心突突的跳到了嗓子眼儿,瞪圆了眼睛看着突然闯进她床里的人!
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