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亭先生原名李怀亭,当年靠着几篇诗作,也曾经风光一时,称得上是州城才子。只不过这许多年来未有新作问世,渐渐的也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半月前东来书行老板舒文峰找上他,让他写几篇鬼怪故事的仿文,见了《聊斋志聂小倩》一文后,他就觉得自己文路大开,立刻动笔写了几篇鬼怪志异。
文稿写成后,舒文峰大为满意,自然是一番钱银感谢,口头上的奉承更是不少,李怀亭顿时将舒文峰引为知己。
两人熟络后,舒文峰便说起了《聊斋志聂小倩》原稿的事。
当时舒文峰便说这文稿多半是张宇从什么不正当的途径弄来的,毕竟以桃源书行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弄到这个级别的文章。
几番暗示之下,李怀亭也明白了。
所谓财帛动人心,加上李怀亭这几年确实过得不如意,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最终答应了舒文峰的要求,冒充这书稿的作者。
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他这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多年的怀亭先生,也渐渐重回往日荣光。但谁曾想,就在这时候,就听到沈浪带着张宇驾驭飞舟而来。
这一刻,李怀亭真的慌了。
沈浪的名字他当然听过,青云府的儒道天才,年仅十六岁已经作出九篇鸣州一篇镇国,甚至近几日还传闻他写出了天道圣文,还引来了域外天魔和妖族半圣。
当然,后半部分李怀亭是不怎么信的,若真是那两种东西出现,那沈浪还能活命?
但前面的九篇鸣州和一篇镇国,却是由不得他不信。
诗文早就传到了州城,各路名家也都品鉴过,除了赞叹还是赞叹。甚至有传闻说,连州牧大人都夸沈浪有半圣之姿。
和这样的沈浪作对,当真是不想活命了?
但现在,却由不得他了。
李怀亭坐在大厅内,周围是跟着他同来的友人。
“那沈浪仗着自己文名,就要强抢怀亭兄的文稿,当真是可恶!”一名读书人满脸怒容。
“就是,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吗?让他拿出原稿来看看,我就不信他真能拿出来!”
“说的对,原稿就在怀亭兄手中,那沈浪还真能强抢不成?!”
“我相信李大人一定会为怀亭兄做主的!”
众人群情激愤,周围的官吏不知内情,也不敢多作声。
一会儿功夫,众人就见两人从内屋小间走了出来,当先的一人正是李学进李支使,后面跟着的则是一名容貌英俊的少年郎。
“见过李大人。”
“见过李支使。”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李学进抱拳道:“诸位有礼了,来这里找本官所为何事?”
那最先开口的读书人立刻大声道:“李大人,那沈浪仗文名要强抢怀亭兄文稿,这事李大人管不管?”
李学进眉梢轻扬,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李怀亭,道:“李怀亭,当真如此?”
李怀亭心头一颤,李学进的目光虽然平静,但他总感到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但想到身后几人的保证,他顿时咬了咬牙。
“回大人,确实如此!”李怀亭说道。
李学进轻轻点头,招呼众人都坐下,这才道:“现在你说那文稿是你的,沈浪也说是他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李怀亭大声道:“李大人,此话为何不问沈浪?”
李学进笑道:“那篇文稿就我所知,是桃源书行的张宇率先发出,而张宇也确认了这文稿是沈浪交于他。既然是张宇拿出文稿在先,你声称张宇抄袭再后,那自然应该先问你。”
这话一出,众文士的脸色都微微一变,李支使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怀亭道:“证据便是交于大人的文稿,那便是原稿。”说着,他目光投向一旁的沈浪,“敢问这位兄台是……?”
李学进笑道:“还忘了跟诸位介绍了,这位便是青云府沈浪沈子玉。”
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一众文士都是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沈浪,眼神中情绪复杂,有羡慕也有嫉妒。
寻常文人一辈子想要写出一篇出县都难,而这沈子玉出道两个月,作诗文十一篇,起步就是鸣州,其中甚至还有镇国之作、天道圣文。
没见面还好,还能任由他们把沈浪想象成儒道高人前辈名宿。但真见了面,发现对方就是这么一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时,那种心头酸涩的感觉当真能让人嫉妒到发狂。
其实也不怪他们,便是薛南亭、刘怀宽、廖光杰这些儒道大家,初见沈浪时也难免心头酸酸的。
“你就是那要强抢怀亭兄文稿的沈浪?”
一众文士中立刻有人发难。
“你是谁?”沈浪瞄了他一眼,淡然问道。
沈浪的脾气向来如此,旁人对他有礼,他便礼敬三分,旁人若对他横眉冷眼,那他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那文士冷声道:“本人百翎书院张洪刚,师承宁方明学士。”
沈浪哂然一笑,道:“宁方明的学生啊,难怪了。”
听沈浪直呼宁方明的名字,张洪刚又惊又怒:“沈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我恩师姓名!”
沈浪淡淡地道:“那是你恩师,又不是我恩师,我为何不敢?”
“沈浪,你可知尊师重道?!”
“何为道,宁方明又行的是什么道?!”
沈浪一声低喝,整个房间里仿佛响起一声惊雷,所有人都感觉心头一颤,沈浪的声音如同魔音在他们脑海中回荡轰鸣。
别说一众文士了,便是李学进也面露惊异之色。
刚才那声音是什么,金声玉振?
这可是学士境独有的神通,是以才气撞击文宫发出。平日里多为教学时使用,以此发生振聋发聩,能让学子茅塞顿开灵感纷至。
沈浪不是九品儒生境吗?
李学进再次仔细看了沈浪一眼……
奇怪了,确实是儒生境。
那为何能使出金声玉振?
此刻,李学进就觉得满脑袋问号。
沈浪神色不变,他虽然只有儒生境,但体内文宫已成,金声玉振这种和文宫有关却和文位无关的神通,他自然是能用的。
见众人面色震惊,迟迟无人应答,沈浪这才朗声道:“我儒道讲究的是意念通达,修炼的是浩然正气。宁方明诬蔑张宇抄袭在先,飞舟之上见文院令牌后欲杀人灭口,如此行事也配称师称道?”
“宁方明有何道让我尊敬?他这等卑鄙无耻之徒,我只有一句送他……老而不死是为贼,是为老贼!”
张洪刚面色苍白。
老而不死是为贼……
此话含义极其深刻,偏偏又朗朗上口,日后必然会广为流传!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和沈浪的一番对话,却是将自己的恩师给钉在了耻辱柱上。日后但凡有人提到老贼二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宁方明,还有他这亲手把恩师送上耻辱柱的张洪刚。
想到这里,张洪刚忽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我愧对恩师啊!”
他悲愤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场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