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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续之再会断桥-三十六-祖孙相见送别离(1 / 1)

夜深,仕林独自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月色,依旧探不出丝毫痕迹。忽一阵风吹来,微弱的烛光晃动着,他忙用手挡着,稳住火苗不被吹熄,视线渐渐落在桌上那枚断了的玉簪上。再看仍觉得陌生,并非媚娘的随身之物,从玉的色泽来看,乃尚好的翡翠,只是有了些年头。他拿起半截簪身,被纯银外套包裹着,等等,这与先前在王府内室看到的玉簪有所不同,那枚玉簪浑身玉制,并没有银器镶托,但看这如意状的簪头,却又相似,莫非被人刻意改制?仕林打量起簪身,突然现里面是空心的,似乎还有东西在内,于是他找来竹签刺入,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物体慢慢勾出。是卷起来的字条,摊开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两张禄王勾结金国的亲笔书信,上面还有党羽名册。原本担心回朝后,禄王会记恨在心而暗中殃及无辜,但现在有了这些证据,便足以让他俯首就擒,助天子铲除奸佞,以稳朝纲。想来,在五更峰那日,完颜济将这玉簪亲手插在媚娘发间,说是公主之物,原来另有他意。难得这一番用心,如此深情厚谊怎能辜负呢,看来此次回去,大任艰巨,他将字条重新塞回簪壳内,连同那翡翠簪头一起妥善收好。

天刚微亮,宋军大营就点兵出发。田飞率领援军部队到达边关镇守,樊坤部下护送啸山等人班师回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白龙山道前进。仕林在临走前,去了媚娘的屋子,昔日熟悉的一景一物在眼前滤过,空空如也的绣架上,已完成的西湖断桥图孤单的躺着,媚娘低眉走线的身影清晰出现,一抬眼自是两两相望,嫣然而笑。往事历历,却人去楼空,回了神,他顺手拿起竹筐里的纱布,轻盖在绣品上,转身走出门口,属于此处的记忆便随着大门一同沉沉的封锁。

当大军抵达白龙山道口,啸山按照小青的指示,停下等候,樊坤不解却也没多问,只冷眼旁观。没过多久,迎面走来三个人,固安定眼一看后,激动的下马飞奔了过去。众人随着他的喊叫声望去,皆目瞪口呆,只见仕林在前,许仙与素贞在后,正朝大军缓缓走来。

“爹……”

“真的是仕林叔,还有……,我就说我没看错,仕林叔果真被救了。”啸山兴奋的对着宝山说道,见到手足完好无损的回来,后面还跟着他日思夜想的双亲,宝山既感动又高兴,大男人也跟着热红了眼。

“这太不可思议,明明看见人跳下去,搜了几天也不见尸,这会儿却突然出现了,我的妈呀,这是人还是鬼啊?”周冕膛目结舌的对着樊坤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樊坤也不敢相信此刻所见到的的,难道是许士林起死回生,还带来了两位神仙?对于仕林父母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一向不信鬼神的人,若不是亲眼所见眼前这道骨仙风,清逸脱俗的两位,也不敢相信德宗皇帝所留下的义妖传故事的真实性。大军皆惊,都不敢向前,只停在原地观望。

“爹,真的是你?”固安奔到仕林面前也停了下来,看着毫无异样的父亲,伸出手触摸他的脸。

“安儿,是我。”

“你没事了,你没有死?”见到父亲安然无恙的站在面亲,固安欣喜若狂。

“是,我很好,这不是回来了吗。”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听到仕林熟悉的声音与肯定的回答,固安连日来紧绷的思绪彻底崩塌,止不住流出喜悦的泪水,一把抱住了仕林。

“爹!”

“孩子,让你担心了。”

“安儿。”许仙在后叫唤道,固安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爷爷,奶奶。”他松开仕林,走过去拉住了许仙与素贞的手,不住的看着他们两,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亲眼见到祖父,一时激动起来。与自己想象的一样,祖父的样貌与父亲极为相似,只是多了白发,蓄了胡子。祖母与先前见到的并无变化,还是那么温柔慈祥的看着他。

“孙儿固安拜见爷爷奶奶,给老祖宗磕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无比正式的行跪拜礼。

“快起来。”素贞和许仙立刻扶起了他。

“比起上次见面,安儿又成熟了不少。现在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我和你爷爷替你高兴。”素贞怜爱的替固安擦拭着眼泪。

“我让你爹给你带了几本医书,回去后可要细细读完哦。”见到挺拔俊朗的孙子,眉宇间像极了仕林,似乎又更像自己,许仙欢喜在心。

“是的,爷爷,孙儿一定用心研习,一生悬壶济世,将爷爷的医术发扬光大。”

“好……好,不愧是我许家之后。”

“爷爷奶奶,你们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固安急切的问道,素贞与许仙脸上犯了难色,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不回去吗?外公外婆还有我娘,晓柔和两个孩子,都很想念你们,想要一家团聚。”

“固安,你祖父母若能和我们一同回去,就不需你问了。”

“为什么不能一起回去?我才见到你们,又要分开吗?”

“乖孙儿,我们要回去复命,以后有机会一定到家里团聚。”素贞拉着固安的手解释道。

“爹?”固安心情落空,失望的看着仕林,别无他法,仕林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天命难违,你祖父母何尝不想与我们一同回家,只是身不由己,你该明白的。”

“我明白,只是舍不得和爷爷奶奶分开。”固安再次落泪,扯起衣袖胡乱擦着。素贞与许仙心中如被万根芒刺扎着,也难以挪动脚步,不忍离去。

“不要这样,别让你爷爷奶奶看了伤心。来,再磕个头,跟他们道别。”仕林拉着固安齐齐跪地。

“爹,娘,儿去了,从此天上人间各自珍重。儿定不负爹娘的期望完成大任,请爹娘勿念,在此叩别。”重重的向素贞和许仙磕了三个头,被两人扶起,再深深凝望一番。

“仕林,固安,去吧。”许仙说道,素贞忍着泪,微笑的望着他们转身,一步一步走入队伍,与宝山汇合,上了马,大军随即启程。

几度回首,许仙与素贞还在原地目送着,这场景让众多军队官兵无不感同身受,在心中暗暗抹泪,谁能忍心与家人分离。常年受战役之苦,数以万计的同胞牺牲,亲人的血泪流尽,望眼欲穿,却不见有人归还,是为何故,又成全何人,凉一堆白骨有口无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队伍走得无影无踪了,素贞与许仙仍远远眺望,心中大石已落,相互投以安慰的笑容,眼中带泪,万语千言尽在沉默之中。素贞无力的靠在许仙怀中,忍不住流露出心中悲念,默默低泣。许仙知道她心里压着太多重责,苦撑至今是为骨肉,一别不知何日见,千般不舍在娘心,就让她尽情的宣泄吧,苦尽肝肠,自己也早已跟着断了方寸。

“娘子,仕林他会平安,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他从没让我们失望过,有这个儿子,是我们一生最大的成就,一切都是值得的。”

“官人……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

从日出走到日落,毫无目的的漫步,只跟着夕阳西下,彼此携手,欣赏沿途风光。边关大漠的荒芜在他们眼中也是稀有的绿洲,能就此忘忧、尽情的谈天说地,回味往事,共忆初见的美好。

“娘子,你知道吗,那日在西湖遇见你真是上天注定的,那么多人之中,就让我拾到了你的金钗。”许仙与素贞边走边说,素贞挽着他的手臂听此便抿嘴偷笑,结果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瓜,若不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前世恩人,又怎会让你拾到金钗呢?”

“啊?”许仙一脸惊讶。

“你之前是不是还捡到过很多东西?”

“对啊,有耳环还有银子,都还给人家了。”傻傻的他还在拼命回忆那天情景。

“这就是了。正因为你拾金不昧,品行端正,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原来是娘子做法试我呢。我还觉得奇怪,怎么老捡到东西。”

“不是我,是小青,说要试探你,才好放心的让我去报恩。本来答应了她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相信你不会怪罪她吧?”

“哼,难说哦,这么捉弄我,下次见到她一定要狠狠的责骂一顿才行。”许仙佯装着生气,素贞便着急着用手轻拍他胳膊,娇嗔道:

“官人~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哈哈,我是说笑的,怎么会去怪她呢,谢她都来不及。要不是她,或许我们两个到现在还在西湖边寻寻觅觅的,你找你的恩人,我等我的有缘人。”

“讨厌,油嘴滑舌的。”素贞双颊飞红,笑意缱绻,直觉得许仙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年前,不再因修行而变得寡言少语。

“我是认真的,更要谢谢娘子,带给我这么多生命中的奇迹,如果没有你,或许我的人生会是庸碌枯燥的。比起现在,风雨共度,执手相伴才是我毕生所求,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谢谢你,娘子。”许仙握起素贞的双手,相看而言,倾吐心声,这些话早想对她说,幸好还来得及让她听见。

“官人……”素贞感动,在最后的时刻,许仙能对她说出心里的话,一阵阵暖流又冲开了她的泪腺,激动得握紧了许仙的手。

就在此时,乌云密布,大片大片的聚集,滚成了浓团,将一方天空遮盖住,从中破了一大口子,如同被挖开的洞口般,两条巨大的锁链从中降下,缠住了素贞和许仙,将他们绑住动弹不得。

“娘子!”

“官人!”自知大祸难逃,两人并无挣扎,只微笑着看着对方,天上传来一阵回声。

“玉帝有旨,紫薇仙白素贞与药师许仙私自下凡,触犯天条律令,暂关押天牢待审,钦此。”天将一声令下,锁链缠着他们往上空升去,瞬间消失在云层中。

乌云散去,天空放晴,宋朝大军行驶在半路,见这短暂的变天,便停下队伍。

“真是奇怪,刚才还像要下雨的样子,怎么突然的就出太阳了。”宝山说道。

“出太阳?”在仕林眼中,天色仍然一片阴霾,浓云滚动,根本不见日光,而宝山和其他人却说出了太阳,仕林望着天,心中翻腾……

“没下雨,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走吧。”樊坤令下,大军又缓缓前进,只是仕林还在马上不动。

“仕林,仕林!”宝山唤道,仕林未听见,耳边只传来素贞的呼唤。

“仕林我儿,莫要停留,速速回去。”

“娘!”母子连心,预感不测已至,便幡然泪下,仕林咬着唇,挥鞭奋起,奔驰在到不了天界的路上。

御花园

皇帝高坐,皇后与曹太后在侧,正兴致浓浓的观看戏班子表演醉猴大闹蟠桃会。戏台上,一只机灵的猴子蹿上蹿下,又翻跟斗又骚耳挠腮,抓起酒杯耍着醉拳,大步酩酊、憨态可掬,令曹太后心情大悦,拍手叫好。皇帝和皇后也附和着鼓掌,妃嫔众人也都齐声喝彩,雨嫣坐在后排无心看戏又退不得场,只能跟着敷衍几下。此时,小太监弯着身子踩着细碎小步,从后面绕到前方,迅速移至皇帝身边,交给他一封奏章。

“启禀皇上,边关奏报。”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呈上,皇帝翻阅,曹太后示意表演暂停,一时间气氛凝聚,所有人都朝着皇帝的方向张望着,得知是来自边关,雨胭也顾不得礼节,从后排站起,挪到了曹太后身边。只见皇帝一行行,神情随着内容大好,面露笑意,这让旁人都猜测是封捷报。然而,他的笑容定格在最后一行字上,蹙起了眉,是有不好的消息吗?众人又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上面说什么?”曹太后问道。

“回母后,樊将军来报,边关战役告捷,我朝已夺回云海山关口,金兵退到了三里以外的狮陇关休战,完颜济启程回金,局势稳定。樊将军与大驸马、许御史等正在回朝的路上,于端午佳节前即可到达。”听到这个消息,众人振奋,尤其是雨胭,听到啸山也正在回朝的路上时,这段日子来担忧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可以落地,恨不得马上回到驸马府告诉婆婆这个好消息。

“这真是太好了,边关稳定,哀家也就放心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行礼祝贺,众人随后跪拜共贺。

“等他们回来,朕一定要论功行赏。只是……”皇帝突然面色沉重起来,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太后问道。

“安龄公主在战役中遭人误伤,已不幸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什么……,这是真的吗?”雨胭万分震惊,直问出口,没想到捷报中居然还有噩耗,清月死了?怎么可能?除了她当场悲痛落泪,众人也只是不露笑容,曹太后与皇帝心中自是明白,她的死绝非意外,虽没能杀了完颜济,但也大获全胜,不该留下的没有留下,正合心意,除去了后患。

“樊将军这样呈报,必是无疑,公主此次远嫁,以身殉国,朕要好好厚葬她。奉朕口谕,昭告天下先皇四女安龄公主于远嫁中途病逝,举国上下七日内禁止歌舞婚嫁,以祭公主在天之灵。”

“奴才遵旨!”小太监退下,戏班子也奉旨离场,谁都知道这只是做个形式,一个公主去世微不足道,何况是和亲不得宠的。

雨胭悄悄退出人群,坐着马车出了宫,她没有回府,直接来到了城郊的净水庵。进入内院,就见到已削发为尼的安龄公主正在打扫院落,静如沉潭的双眸缓缓抬起,雨胭含着泪走到她面前。

“皇妹……”

“贫尼忘尘见过公主。”

“清月死了,清月死了。”无处宣泄的泪水汹涌而出,随着身子无力的下滑,雨胭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阿弥陀佛。”手中的扫帚掉落,安龄公主闭上眼睛,执起佛珠默念,脑中出现了第一次见到媚娘的情景。

杏眼粉黛,娇媚婀娜,天妒红颜之貌,必有祸福相缠。对于她代替自己所受的遭遇,早以千金笑容回报,那一笑,发自于心,是在俗世中仅存的快乐和歉意。这个叫清月的绣女,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对不起的人。三日后,佛堂内,安龄公主跪于蒲团之上,对着前方灵牌诵经超度。那牌位上写着“先皇世宗之女安龄公主之位”,从此世上只有忘尘,再无公主。

紫竹林

小青因私下凡间,擅露原形,被囚在了修云洞内闭门思过。可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一直担心着素贞的情况,听采茵传话,她与许仙已经被关入天牢待审,自己也出不去,唯有哀求观音菩萨相助,希望能为素贞减轻惩罚。

“观音大士,弟子虔心祈求,白素贞与许仙因救子心切,不得已私下凡间而触犯天规,还请菩萨看在他们昔日多行善事、诚心礼佛的份上,救救他们吧。”小青跪在地上,流着泪,双手合十,向着一方磕头。一下一下,没有间断的,直到额头破皮,磕出了血,洞内才传来观音的答话。

“碧霞侍者,你未经本座允许,擅离天庭,干预凡间俗事,本该受天规处罚,念你平日潜心修炼,道行有增,已网开一面,只禁闭思过,切莫再有私心杂念,否则本座将严惩不贷。”

“观音大士,弟子并非有意违背教诲,实与姐姐姊妹情深,甘苦与共,若能救她一命,弟子甘愿舍弃功力,还求菩萨慈悲,可怜姐姐爱子心切、骨肉难分才会闯下大祸,求菩萨开恩,帮帮她吧。”小青继续磕着头,只有菩萨前去说情,或许素贞还有一线生机。此时,正在洞外听到小青说话的采茵也跪地恳求。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婢女采茵也诚心乞求菩萨大发慈悲,救救紫薇仙,她与许仙都是世间少有的大好人,况且为人父母,护犊情深,并非有意触犯,若能饶他们一命,弟子也愿意放弃功力,还求菩萨开恩,求菩萨开恩。”

“……”观音并未回答,举指推算之后摇了摇头。

灵霄宝殿

威武庄严的大殿上,群臣齐聚,分站两边。议完政事,就有天将进殿禀告。

“启禀玉帝,紫薇仙白素贞与天地药师许仙已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太白。”

“臣在。”

“将他们带上殿来。”

“是。”太白金星颇感意外,自古官衔低微者是不得进入灵霄宝殿,更何况是刚入仙界,还触犯天条的许仙和白素贞。

“带紫薇仙子、天地药师入殿。”天将传旨,不久后许仙和素贞就被带入灵霄宝殿,两人身穿白色狱服,头也不敢抬起,直直的跪在殿中央。

“紫薇仙白素贞、药师许仙参见玉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双双叩拜,心中十分紧张,尤其是许仙,飞凳之后从未进入过如此神圣威严的宝殿大堂,心头犹如万只野马狂奔,颤抖得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周围一阵寂静,众多神将注视着,他也不敢东张西望,只默念佛号,让自己平静沉着。素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宣上大殿,照例说,她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

“太白金星。”

“是。”玉帝伸手示意,太白金星从长袖内拿出一封奏折,翻开宣读。

“查紫薇仙白素贞、天地药师许仙为救人间子许仕林,擅离天职、私下凡间,炼制定颜珠未报,干扰阴司,逆转文曲星受戒之命,罪证确凿。查文曲星君,在下界以转世之身,未完大任之时,受私情所致,企图罔顾圣命,卸职轻生,本应押入酆都城受审,因得白素贞与许仙相助,未有损命,现已返回宋朝复任。但其犯之罪,证据确凿,还请玉帝发落。”

“你二人可认罪?”玉帝问道。

“小仙(小神)……知罪。”许仙和素贞确实犯了天条,已无从辩解,更不敢造次,便双双俯首认罪。

“好,抬起头来。”玉帝开口,让许仙和素贞又惊又怯,微微抬头,也不敢直视玉帝,速又低下头去。略见玉帝神态平和,未有动怒,许仙和素贞突然都心中一闪,双双开口道:

“启禀圣上,小仙(小神)……”与此同时,没想到对方也开了口,令惊讶得两人面面相觑。素贞抢先一步继续说道:

“启禀圣上,小仙在伏法前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请圣上听我一言。”

“启禀圣上,小神也有不情之请,还请圣上听我一言。”

“大胆,灵霄宝殿之上,玉帝面前,休得放肆。”太白金星呵斥着,许仙被吓到,偷瞄玉帝的神情,实不敢惹怒,却又心急如焚,便无所畏惧的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望向玉帝,素贞已知大势,也义无反顾了,一脸凛然的与许仙并肩而望。

“让他们说。”玉帝示意太白金星退下。

“启禀玉帝,承蒙天恩,小神有幸得以在天界修行,理应潜心向道,早成正果。而今触犯天条,辜负圣恩,小神自知罪无可恕。只因我儿命中垂危,血脉难断,作为人父,小神即使不问世事,也不能置亲生子不顾。天养也,人之本性为善,高于人者,其善广施,修行日深,初心自不能弃。上天有好生之德,人间有骨肉之情,为人父母,乐见家合子孝,若能使其重返正道,则悔悟胜于苛责,便使天下多日暖而少阴霾。然子不教乃父之过,教之责无旁贷,救之义不容辞,小神愿承担所有责罚,还请玉帝降罪。”许仙说完,磕下头去,在场所有仙将听得大气不敢多喘,见面露铁色的玉帝,皆为之捏汗。许仙的话像一顶撑开的擎天大伞,将妻儿紧紧的拥护在内,舍身维护之意让素贞感动至深,竭力控制着泪涌。但他毕竟是凡人之身,怎可抵挡天谴之痛,断不能让许仙因此丧命。

“启禀玉帝,一切过错皆因小仙救子心切,不顾戒律,逆天行事,冒然指使许药师所为,下凡之前他毫不知情。所有罪责应由小仙一人承担,与许药师无关,还请玉帝明鉴。”

“不,是小神有错在先,主使在后,理应重罚,还请玉帝判素贞一人有罪。”

“天庭圣地,岂容你等吵嚷不休。”玉帝突然一挥指,两道金光射在二人咽喉处,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瞬间发不了声,说不出话了,素贞与许仙用力张嘴,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启禀圣上,紫薇仙与药师虽私下凡间,触犯天规,但为人父母,爱子心切之情尚可能解,下凡时也未伤及无辜。且挽救了文曲星的性命,使其能收心归返,继续造福人间,也算是功德一件。且许药师初凳仙界,精研岐黄之术,造诣颇深,受益获福者何止在天上,还请玉帝酌情发落。”同为人父的托塔天王上前奏请,惹得阎王颇为不悦。

“启禀玉帝,李天王所言虽然有理,但文曲星违背天意,轻送性命,本应押往我酆都城受审。而白素贞屡次三番劫走酆都人犯,伤我手下兵差,欺辱正神,手段恶劣;许仙纵容白素贞私下凡间作乱,使用仙丹控人魂魄,干扰我阴司正务,其二人触犯天条为实,如轻判恐有袒护之意,有违天规且史无前例,今后难以服众,臣恳请玉帝按天条律令加以惩戒。”听着阎王的严词,素贞也无可奈何,想那黑白无常几次被自己出手伤害,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种下的恶因必要自己来偿还了。

“阎君言重了,文曲星本就是自动请缨,下凡造福。现为凡人之身,本就不受天规约束,中途卸职实属不该,惩戒也在其往生之后,或罚或恕由天庭宣判。紫薇仙救其性命也是母性使然,虽有扰贵处,却也是为人间留下了福音,宋朝的动乱时局还得由文曲星去解,万民疾苦为先,阎君又何必急于执行这正务呢?”太白金星从旁辩驳,更激怒了阎王。

“按太白金星所言,白素贞和许仙触犯天条乃情有可原,扰我阴司也实属应该,往后再为文曲星抗旨逆天也可饶恕,天规戒律何在?天威公理何在?”阎王紧咬不放,这是惩罚白蛇的最好机会,他断不会手下留情。

“你……”太白金星哑然,退回原位。说到触犯天条,许仙与白素贞的确站不住理字,李天王也不再多言,阎王咄咄逼人,越说越无益于二人,身边哪吒看不过去,刚想上前禀奏,被他暗暗拉住。静观之下,玉帝神色严肃起来,缓缓说道:

“众卿家不必再争论,寡人自有定夺。”

“是。”

“许仙,你因白素贞之由,凡人之身修成正果,是念你品行端正,修为有术,在凡间行医济世,乐善好施,才破例让你飞登仙界,就职天庭。你却不安分克己,私炼仙丹,与白素贞下界逆天行事,罪责难恕。现按天条律令处罚,将许仙革除天职,除去仙籍,发配人间,永世不得返回天庭。”此诏一下,素贞松了口气,是在意料之中的,许仙也并无多大惊讶,俯首叩拜。心知自己被判下界已是玉帝开了天恩,只是担心素贞,希望玉帝也能网开一面。

“文曲星在凡间贪恋红尘,违抗天意,本应下往酆都城受过。但念其当日请缨下凡,在人间执行天命有功,现功过相抵,判其完成使命后,废除天职,遁入轮回,三世造福人间,功德圆满后再行论判。”这一诏也在素贞意料之中,费尽心思,豁出己命,终于为仕林争得自由,为官人留下后路,已心满意足,至于自己……

“白素贞,自你下凡报恩起,在人间闯下不少祸端,水漫金山,误伤生灵,雷锋塔下二十年,也未能将你的凡心去除,姑念你虔心向佛,修行不易,文曲星登科有功,才恩准你返回天庭,没想到你又生事端,屡犯天规,如此目无法度,实难饶恕。现判白素贞,废除道行,除去仙籍,遁入六道轮回,以证天威。”此话一出,素贞有些失了重心,本预料的下场是一死魂飞魄散,没想到会是落入轮回而不知归属,自己犯的过错理应自己来承担,只要官人和仕林没事,哪怕道行尽失,魂魄无依也是甘之如饴的,素贞拼命压抑内心的恐惧,却感觉身边的许仙在不停的颤抖。

听到素贞的宣判,真如黑白无常所言且比之更甚,许仙不自觉的浑身发抖,泪自眼中流出。本就无法承受她会命丧九天的可能性,如今却是道行尽毁,还要入六道轮回,这对素贞来说是比致命更残酷的惩罚,叫人生不如死。雷峰塔下,好歹无伤,可这轮回,万一落入地狱,那黑白无常岂会放过她。届时,人鬼殊途,自己根本就是无能为力的,若不趁此时争取机会,恐怕此生都来不及了。可是被玉帝禁了声,说不出话来,怎么办呢?正当他焦急无措时,玉帝下了命令。

“把他们带下去,押入天牢,明日行刑。”

“遵旨。”四名天将上前,左右夹起素贞和许仙,他们说不出话而无从辩解,只伸长着手想要拉住彼此,却还是被无情的分开,先后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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