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却似是早就胸有成竹,只道:“不可战亦不可降。”
赵构不解,便问道:“何为不战不降?”
张俊便道:“宋州位处中原腹地,历来是百战之地,但却又无险可守,而杜充志大才疏,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如今大金名将完颜宗弼亲率大军来袭,就凭杜充那点本事,绝不是完颜宗弼的对手,杜充如此贸然出战必定难逃全军覆没之局。”
战我们自然是战不过,但我们也不能如此便降,虽然大金应运而起,金军更是横扫天下无有敌手,大金一统环宇已成定局,以我大宋现有国力绝难与之抗衡,更不能与之硬拼,不然圣上就会陷入手中无兵无地之困境,如此将来必会为金人所轻,以后也难保勋位。”
赵构一听战不得也降不得,心中不由大是惶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唯今之计。”张俊却看着赵构的脸色说道:“如今只有走为上计。”
赵构连忙问道:“走去哪里?”
“江淮之地。”张俊道:“江淮现有岳飞、刘锜两镇兵马,这二人拥兵二十余万,且都是忠君为国之人,能力更是远胜杜充之流,况且江淮之地北有山东王伦,西有淮右刘光世,南有镇守焦山的韩世忠,还有江南的永乐王方腊,这几方势力圣上皆可依为回旋屏障。
而且江淮之地湖泊遍布,江河纵横,金军北人,最擅马上争锋,但到了江淮这万里水
乡便再无用武之地,若以江淮为基与金人周旋,纵使不胜,总也不致大败,到时便有了与金人谈判的本钱,凭此足能保有一隅之地,以承基业。”
赵构恍然大悟,当即采信张俊之策,第二日便下旨命杜充率军出宋州迎战金军,而等杜充前脚出城,后脚张俊便打开宋州南门,率领数千近臣亲军,保着赵构以及数十位嫔妃逃离宋州,直奔江淮。
而刘锜听闻赵构到了淮北,倒是极为恭敬,更是谨守君臣之礼,亲率大军出迎百里,将赵构接入宿迁,安置在自己的帅府之中。
赵构到了宿迁原以为可以就此安顿下来,不想却又传来金军大破刘光世,尽得淮西之地的消息,现在金军更是已经横穿淮西直接向东逼近宿迁。
局势败坏得如此之快,让赵构措手不及,一日数惊,只得急召张俊等人商议,张俊倒是毫不犹豫,直言现在淮北已经无法驻足,只能再走。
赵构便问还要去到哪里,张俊便道:“唯今之计,只能是南渡长江,到江南去投永乐王方腊,方腊坐拥江南半壁,麾下谋臣武将无数,带甲之士不下百万,又有长江天险可守,足以与金军对峙。
况且近年来方腊锐意进取,征伐中南,平定大理,恢复汉唐故土,为大宋立下功勋无数,其间更是多次上书恭请圣上迁都江南,延续国脉,其意甚诚。
现在形势危急,江淮必然不保,圣上只能临
安江南,而江东历来豪杰涌现,又是财赋之源,圣上若能在江南建立基业,再有方腊等一众英雄干臣辅佐,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只待实力渐积,羽翼成形之时,圣上再择一良将率军挥师北上,收复故土也未可知。”
赵构此时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同意张俊之策,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不告而别,连夜逃出宿迁,一路乘船坐车,只是向南。
梦中的赵构正自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之时,却忽听人声喧哗,不由猛然惊醒,赵构睁开眼睛四下一看,发现自己仍在车内,但车子已经停下,外面天色也已全黑。
赵构将身子挪到车边,慢慢挑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车队前方似乎有一支队伍拦住了去路,那支队伍人数不少,只是天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服色,而张俊正在与那支队伍的两位带头之人讲话。
过了片刻,张俊便带着一男一女二人来到赵构的车驾之前,张俊见赵构已醒,便道:“禀告圣上,这二位是韩世忠将军麾下的将领,奉了韩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圣上移驾到焦山大营。”
赵构听是韩世忠的部下,又见二人都是穿着宋军服饰,才稍稍放下心来,便向那二人道:“两位将军远来辛苦了,这里可是距韩将军的驻所不远了?”
“末将秦棣、刘玉玲见过圣上。”那二人齐齐上前一步,向赵构躬身行礼,秦棣又道:“这里距长江
北岸已经不足百里,韩将军已在岸边备下船只接应,圣上与张将军现在就可赶去江边,上船后便能去往焦山大营,等圣上走后,末将自会设法阻击金军,为圣上争取一些时间。”
赵构见这里距离长江北岸已经不足百里,现在又有韩世忠备船接应,心中不由大定,便点头道:“如此多谢韩将军与两位将军了。”
赵构话未讲完,便听车队后方人喊马嘶,竟是有大队人马冲了过来,赵构以为是金军追上来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晕厥过去。
张俊等人也是大惊,正要过去查看情况,却有一名亲兵跑了过来,上报道:“是刘锜将军赶来护驾了。”
那亲兵身后跟着十数员将领,当先一人正是刘锜,刘锜大步来到赵构车前,行礼道:“末将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赵构惊魂稍定,声音都还有些发颤,只道:“原来是刘将军,有刘将军在此,朕就放心了。”
刘锜看了一眼张俊,又道:“末将在徐州迎战金军,后来听闻金军攻破淮西,兵犯宿迁,末将担心圣上安危,便立即撤军回师宿迁护驾,不想圣上已经离开。
末将猜测圣上应是移驾南下,便率部赶来护送,一路之上与金军接战十余场,部卒折损甚多,所幸圣上仁德自有天佑,今见圣上安然无恙,末将终是可以放心。”
赵构见刘锜提及自己在宿迁不告而别之事,不由面露愧色,只
得说道:“当时形势紧急,朕不得以而离开宿迁,来不及告之将军,让将军来回奔波,是朕思虑不周,还望将军见谅。”
刘锜见赵构自责,连忙称罪不敢,赵构又道:“金军追得甚紧,不知刘将军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刘锜道:“末将一路与金军交战,突破数道金军阵线,但金军势大,已经渐成合围之势,末将便让各部分散而走,现在末将带了两万亲军前来护驾,不过末将也已知会了其余各路将领,命各部俱向这里靠拢,想来很快便能赶到。”
赵构见刘锜只带了两万人马,仍觉心中不定,便道:“刘将军可愿率部随朕南下,到焦山与韩世忠将军汇合,共同抵御金军。”
刘锜也知道江北之地已经站不住脚,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去淮南汇合岳飞,要么渡江去找韩世忠,而现在所处之地距韩世忠最近,便也只能暂时赶奔焦山了。
刘锜也是毫不犹豫,当即便道:“圣上有命,末将自是遵从,末将这就传令各部,齐向长江北岸集结,随圣上渡江。”
赵构见刘锜愿保自己渡江,而自己身边又能多了数万兵马,不由心中大喜,便不停地催促众人速速赶路。
刘锜也与秦棣、刘玉玲相见了,知道他二人是奉韩世忠之命前来接应赵构,并且还要北上阻击追赶的金军,便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交于秦棣。
秦棣接过令牌,刘锜便叮嘱道:
“自去向北二十里,有一座伏牛镇,甚是险要,易守难攻,是金军南下追击的必经之路,你二人可率军去那里阻击金军。
这是我军中令牌,见令如见本帅,你们持有这面令牌,便可征召附近所有我部将士助你守城,莫敢不从,另外伏牛镇距岳飞将军驻守的辖地不远,你们也可与岳将军联络,岳将军必定会派兵相助。”
秦棣忽的神色一变,刘锜却并未在意,又道:“只要你们能在伏牛镇挡住金军一天一夜,圣上便可安然过江,只是金军势大,伏牛镇虽然险峻,但终不可守,若是危急之时,索性就直接炸毁关城,用以阻挡金军,你们也立即撤回到焦山与我们会合。”
秦棣与刘玉玲对视一眼,二人的神色都是十分坚定,又向赵构、刘锜等人行了一礼,便率部趁着夜色向北而去,赵构也在刘锜、张俊的保护之下,急急忙忙赶往长江北岸。
而距此不足百里之处,完颜宗弼已经亲率两万精骑紧追而来,与此同时,远在山东的王伦也早已率领大军出发,一路南下,深入江淮腹地。
其实早在完颜宗弼率领大军兵犯宋州之前,王伦便一直在观望局势的变化情况,影密卫及军情处探得的情报,更是不断地送到王伦面前。
等到金军荡平淮西,刘光世南逃投靠方腊,刘锜放弃徐州而走,完颜宗弼也已挥师南下之时,早已做好准备的王伦,便立即
率领梁山军团的近卫、宿卫以及第四兵团兵出琅琊,挺进淮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