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沉吟了一下,便又问柴进道:“现在沧州驻扎有多少官军?”
柴进道:“河北之地处于宋辽边境,本是外拒大辽的屏障,如今辽国被灭,便与大金接壤,现在河北境内有精兵数万,尽归河北节度使梁中书统辖。
沧州也不例外,官军兵马俱在节度使府大营,沧州本无多少兵马,除了牢城营里的配军,就只有守城厢军三百人。
但这高廉胆大妄为,欺瞒朝廷,竟在暗中招募了私兵五千多人,而且武器铠甲一应俱全,装备极是精良,现今这五千兵马都养在高廉的私府之中。”
王伦心道这高廉当真是胆子不小啊,竟敢豢养私兵,必定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机会倒要见识一番。
想到此王伦便即决定暂时先不回梁山,继续留在浩然庄,以观事态的发展,如此王伦便与林冲、李云等人留在柴进家中,只让时迁返回梁山向晁盖禀明此事。
其后又过了七八日,倒也相安无事,柴进便邀王伦等人出庄游玩,一行十余人乘马出了浩然庄,迤逦行至黄河边上,天上却又飘起雪来,那雪花扬扬洒洒,铺天盖地,一时间天地皆白。
王伦坐在马上,立于黄河岸边,看着漫天飞雪,不由触景生情,想起后世新中国开国领袖毛主席的那首举世名作“沁园春.雪”。
毛主席是王伦生平最为敬仰的伟人领袖,对于毛主席所作诗词更是推崇喜爱,无不烂熟于胸。
王伦当即便将这首千古绝作随口轻声吟诵而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王伦诵完,柴进等人都听得呆了,过了半晌才大声喝彩,杜迁、宋万、阿奇等人虽然不通文墨,但也都听出这词中的慷慨豪迈之意,而柴进、林冲都是文武全才之人,理解又自是不同。
柴进叹道:“小弟读遍天下古今名作,竟觉无有一词能与伯仁这首沁园春相提并论,这沁园春不论意境、气势,皆为最佳,便是当今大儒东坡先生,只怕也要逊上几分,伯仁当真是旷古奇才。”
王伦心中暗道一声惭愧,但又不能明说,只得谦虚道:“不过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罢了。”
林冲却道:“这词大气磅礴,旷达豪迈,纵横千万里,数尽天下英雄,读来真是令人胸襟大畅,回去定要喝上一大坛以助今日之兴。”
林冲说罢,众人皆是哈哈大笑,柴进却忽然问道:“伯仁的这首词中论数天下英雄,这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自不必说,我等尽知,只是这成吉思汗不曾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古之大贤?”
王伦一愣,刚才触景生情,随口吟诵,却忘了成吉思汗乃是元朝之人,这时还未出世,现在被柴进问了出来,不由得一窘。
好在王伦素有急智,当即便胡编乱造道:“这位成吉思汗并非汉人,乃是上古之时北方草原上的一代霸主,深有雄才大略,堪称绝世英杰,曾灭国无数一统北地,所辖之域幅员数万里,实是一位不出世的雄主。
只因这成吉思汗非我族人,其国又去我大宋极远,所以典籍不箸,名声不显,我也是偶然在一本古书之中,知道这成吉思汗的丰功伟绩,刚才一时性起,便随口说出他的名字来。”
柴进、林冲等人深以为然,无不赞叹王伦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王伦却不敢就此再说下去,以免露怯,便岔开了话题,谈些风花雪月,直到天色渐晚,几人便起程赶回浩然庄。
王伦等人刚到庄门,就有一名庄客从庄内奔出,来到柴进马前,抓住柴进的马辔头,急急说道:“庄主,二叔老爷被沧州府来的人给抓走了。”
柴进一听大惊,连忙问道:“二叔多病,常年养在庄内,早已不问闲事,沧州府抓他作甚?”
那庄客道:“那沧州府的差人说,前些时日牢城营大军草料场失火,跑了朝廷钦犯林冲,牢城营管营带兵追剿,却被一伙强匪冲散官军,杀死管营,救走了林冲。
却有逃回的官军认出那伙强匪之中有咱们庄上的门客,所以要拿庄主问罪,只因庄主不在庄上,便拿了二叔老爷。”
柴进听罢不由大怒,骂道:“狗贼高廉,好大的胆子,他觊觎我柴家庄地田产久矣,平日里每每明抢暗夺,只因惧怕我家门第,始终未能得手。
这次竟借了此事编造理由,想要陷害于我,其心还是要夺我家产,我这便去闹了他那沧州府衙,救回二叔。”
林冲却立即上前,说道:“进哥,此事由我而起,我与你一同去,换回二叔。”
柴进连忙拦住林冲,说道:“破军不可去,你一去,便更坐实了罪名,不但救不了二叔,反会坏事。”
王伦又劝柴进道:“那高廉绝非善类,你此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还是先商议下对策再说。”
柴进却道:“二叔身子孱弱,受不得惊吓,去迟了怕坏了二叔性命,伯仁放心,我柴家在大宋立足百年,历经风浪,朝野上下无人不敬。
再说此事没有真凭实据,谅那高廉也不敢犯大不讳,凭空害我,你们皆不可露相,只我一人去,定能摆平此事,救回二叔。”
柴进说罢拨马便走,王伦放心不下,就叫了十几名庄客跟随而去,以便及时传递消息。
柴进走后,王伦等人便进庄等候,过了半个时辰,却有一名庄客急急赶回。
王伦便问道:“那边情形如何?”
那庄客道:“二叔老爷被抓进沧州府衙后,知府高廉便当即升堂问案,审问劫取林教头之事,二叔老爷又哪里知道,那高廉就命用刑拷打二叔老爷。
等我家庄主赶到之时,二叔老爷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我家庄主当堂抗诉,言明此事与柴家毫无干系,没有真凭实据,怎可随意动刑伤人。
那高廉见我家庄主抗命,当即大怒,便要对我家庄主用刑,我家庄主言明柴家乃柴世宗嫡派子孙,有我朝太祖亲赐丹书铁卷在门,哪个敢随便用刑,两下正在争执,小人受我家庄主所派,回来取丹书铁卷。”
王伦便命那庄客取了铁卷,速速赶去,但此一去却再无消息,直过了两个时辰,才又有庄客赶回,却道柴进已被高廉用了重刑,直打得皮开肉绽,口吐鲜血,现在已经被下在了沧州大牢。
王伦急忙问道:“不是已经送了丹书铁卷过去,那高廉竟敢无视太祖誓书吗?”
庄客道:“并未见有人送来铁卷,后又几次派人来取,却皆不见回音,那高廉见我们拿不出太祖铁卷,便断定我家庄主欺瞒官府,诈认皇亲,实是犯了欺君大罪。
然后便当堂用刑,更将我家庄主和二叔老爷押入了大牢,只待定罪后便要来抄家灭门,我急忙赶回来送信,请王庄主定夺。”
王伦转瞬便已明白,当即让那庄客退下,又对林冲等人道:“高廉这厮当真阴险,他定是早已怀疑浩然与营救破军之事有关,但却不露声色,只在暗中布置,又等今日我们出去不在庄上,他便派人来捉走了二叔柴皇城。
而那高廉又料定浩然回来得知了此事,必是要急于搭救二叔,来不及带得丹书铁卷,而等浩然派人回庄取时,他便命人半路劫取铁卷。
浩然没了丹书铁卷,即便不能断定营救破军之事与其有关,但也定能治浩然一个诈称家存太祖誓书的欺君之罪,其后便可任意而为,夺了柴家这大片家业而据为己有。”
林冲听罢早已是怒不可遏,当即起身便要冲破沧州府衙,救出柴进。
王伦叫住林冲,沉声说道:“此事不可莽撞,那高廉手下有私兵五千,虽不知战力几何,但也定然不可小觑,而且沧州大牢高墙深院,防守极严,只凭我们几人绝不可能救出浩然和二叔。
至于浩然的性命,短期内倒是无忧,毕竟柴家乃是柴世宗嫡派子孙,人人皆知,非同小可,高廉能捉得却不敢杀得,他只能上报朝廷,与其叔高俅合谋了,再定罪害人。
另外浩然乃是当代柴家族长,高廉也不敢让浩然不明不白死地在沧州牢中,否则他脱不了干系,高廉肯定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坏了他的大谋。”
林冲听了王伦的分析,才稍稍有些放心,但仍是怒气难消,只在厅中来回踱步。
王伦却让朱富将浩然庄内所有庄客奴仆全都召集到一起,将柴进身陷沧州大牢之事告知众人,而且言明不日沧州府便会派人来庄上抄家,若是留在庄上,可能会受到牵累,为了不涉于无辜,可为众人发放盘缠路费,任其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