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八旗上下喜气洋洋,他们已经听说了,近日将有至关重要的大事发生。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只有极少数核心人物知晓。
黄台吉一辈子用间,自然要防备明人用间。
建国一事非同小可,绝不能有任何意外!
黄台吉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只等时机成熟便公告天下!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
自然是八旗兵锋再一次席卷天下之时!
王腾与王朴在官道上赶路的时候,阿济格的大军已经出发了。
昌平距离北京不过七十里,王腾与王朴行了一日便到了。
紫禁城,不愧大明都城,尚未走进,那巍峨的城墙便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前世今生,这是王腾第一次来到京城!
都说京城乃大明第一城,王腾却不以为然,这应该是寰宇第一城才对!
放眼天下,谁能建下这等周长四五十里的大城?
崇祯年间,北京总面积早已经过了一百平方公里的数目,便是人口也远远超过了一百万,同一时间,欧洲的中心巴黎不过是三四十万人口。
当然了,盛极而衰,繁盛的京城与他背后的大明朝一样,已然露出了颓态。
未入京城,城外便涌现出成千上百的流民。
五月,本该是百姓在田地中劳作的季节,然而,天灾人祸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除了到天子脚下讨一口饭吃之外,这些流民已经没了多余的奢望。
天色渐晚,正是发放米粥的时候。
王腾不顾王朴的劝阻,执意要一探究竟。
走到近处,只见官府施舍的米粥格外稀薄,别说成年人了,便是孩子都吃不饱。
嗷嗷待哺的孩子急的放声大哭,可是,饥饿许久的他们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王腾心生怜意,“为什么不能多给一些米粥?”
施粥的吏员没好气地扫了王腾一眼,如果不是猜不透王腾的身份,他早已经破口大骂了,饶是如此,嘴里依旧不阴不阳,“这位先生,你可知道京城脚下有多少流民?为了这些流民,朝廷又贴补了多少粮秣?”
王腾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施粥救人本是义举,可是,人多粥少就是无奈了,“可否给这些孩子一些吃食?”
吏员摇了摇头,“朝廷有令,成年人才有一碗粥,孩子,没有!”
王腾与吏员的交锋引起了不少流民的注意,在王朴脸色大变的时候,数百个流民已经将王腾彻底围在中间,“好心的大老爷,我家的孩子都要饿死了,您开开恩,给他一口吃的吧”。
“老爷开恩呀,孩子也是大明子民呀”
……
大人的哀求声与孩子的哭泣声汇集一处,其状之惨,让人潸然泪下。
糟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王腾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捅了篓子。
现在,如果不能给这些流民一个说法,只怕他们很有可能闹出乱子。
到时候别说施粥的官员了,就连王腾自己也难逃一劫!
“这位兄台,能否借一步说话?”
已经到了这时候,再不做应对的话,酿成民乱都有可能!
不知何时,一名脸色阴沉的官员行了过来,他也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百姓,故而对王腾没什么好脸色,“尊驾惹出这桩祸事,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番,速速为此地百姓施粥?”
官员露出一股贪婪之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大人也是按章办事,可是,眼下流民已经围了过来,再不做挽救,一旦事情闹大,你我只怕人头不保呀”
官员故作狠色,“这帮杀才整日不事劳作,给他们一口稀粥都可惜了!照我看,就应该全部杀了!”
城外警戒的军卒已经察觉了此处的不妥,他们急忙提高了戒备,这是为了防止流民冲击京城。
无论如何,京城的安危都是重中之重。
王朴大怒,“别他娘的啰嗦了,施粥救人,这本是你的本份,现在这事情若是闹大了,老子第一个宰了你!”
施粥官员大怒,“哪里来的杀才,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敢杀人吗?”
王朴抽刀在手,“老子连建奴都杀过,何况你一个不入流的杀才?”
官员脸色大变,王腾、王朴身后俱有几十名面目精悍的护卫,这二人一看便非等闲,难道是惹不起的来头?
“你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同总兵官王朴是也!”
连王朴都留下了名头,王腾自然有样学样,“平虏卫参将王腾”。
施粥官员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就招惹上了一个总兵官,一个参将。
这二人一看便是杀人如麻的货色,这可如何是好?
王朴颇为不耐,“还他娘的耽搁什么?快施粥救人啊!”
官员如蒙大赦,“快,施粥救人”。
“大人,孩子也有吗?”
“人人都有,孩子也给!”
此言一出,四周的百姓大为欢喜,“谢老爷,谢老爷!”
施粥官员已经顾不得解围之喜了,他已经跪倒在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二位大人莫怪”。
王朴冷哼一声,“下一次把狗眼瞪大点,不是所有人你都惹得起!”
施粥官员连连称是。
吏员发放粥水之后,围堵而来的百姓发出阵阵欢喜的呼声。
这时候,王腾之围立解,他没有多言,而是见好就收,“咱们走吧”。
再不入城可就误了时辰,王朴本想教训一番这狗眼看人的官员,可是斟酌一番之后还是第一时间跟在了王腾之后,“入城!“
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气势汹汹而去。
施粥官员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看什么看?干活去!”
“大人,这粥还施吗?”
“当然要施,不然这帮杀才岂会善罢甘休!”
王腾抽身离去,将烂摊子留给了城外的大明官员。
两百骑如风一般靠近了城门口,两侧的流民识趣地避让开来。
能够有这般威风的人,绝非等闲人物。
守城的官员如临大敌,“来者何人?”
王朴大怒,“老子是大同总兵官王朴!”
王腾递出了自己的官方告身。
守城的百户并未接下文书,而是好整以暇地说道:“二位来得不巧,胡大人有令,酉时之后,百骑以上队伍,不得入城”。
王朴可是京营出身,对于王腾这个外地人而言,他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本想带着王腾好生在城中快活一番,可是,现在却连城门都进不了,这可是丢脸之极的事情,“胡大威?让他滚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拦我!”
王腾遇袭之后,王朴心中便憋着一股邪火,眼下,城门军将的行径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王腾冷静的很,他知道,天子脚下绝不能有任何逾越之举,若不然,一旦被人抓住痛处,少不得要被苛责一番!
贸然闯关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据理力争谁也挑不出毛病!
“我等俱是回京述职的官员,前几日刚刚遇刺,若是今夜在城外遭遇不测,不知道,这责任谁担负的起?”
百户脸色大变,他虽然猜出了王腾一行的身份,可是,当答案揭晓的一刻,他还是隐隐有些后悔,惹上这样的对头,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速去通秉胡大人!”
王朴、王腾软硬皆施,百户自然承受不住。
百骑以上骑军不可入城,那是针对商队的,可是,眼下气势汹汹的这二位可不是善茬。
王朴涨红了脸,若不是王腾拦阻,他已经冲击了城门。
武力闯门可不是小事,王腾可不想他身陷牢笼!
没多久,负责德胜门防卫的胡大威匆匆而来。
王朴破口大骂,“胡大威,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我入城?老子在京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被人当众辱骂,胡大威有些下不来台,“王大人,百骑以上不得入城,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麾下军将尽忠职守,何错之有?”
若非背后有人支持,胡大威万万不敢与王朴顶缸,可是,想到背后那人,他的底气十足。
王朴只觉得怒发冲冠,“狗贼,你以为老子不在京城便治不了你吗?等着吧,老子一定让你好看!”
王朴可是在京城嚣张了的人物,如今,当着王腾的面被一个千户打脸,这样的气如何能忍下?
胡大威冷冷而笑,“大人真是好大的虎威呀”。
王腾拦住暴躁的王朴,平静地问道:“为将者尽忠职守,这是好事,本官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胡大威一心想激怒王朴,当下又冷嘲热讽,“我胡大威也不是吓大的,二位有什么本事,找我便是!”
王朴再是蠢笨也察觉出了不妥,按照常理,胡大威这厮绝不敢如此猖狂,如今他一反常态,显然是有所依仗。
这孙子背后有人!
“好你个胡大威,真是好的很,王腾,我们走,今日我就不相信了,我入不了这个京城!”
王朴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王腾知道王朴也有打算,当即紧随其后,“兄长,此事怕是有诈”。
王朴皱起眉头,“胡大威一向怂的很,今日这么硬气,一定有人给他撑腰,贤弟莫怕,哥哥我也不是白给的,咱到别的城门去,报出我的名头一定好使!”
王腾却连连摇头,“兄长,你是京营出身,胡大威身后之人岂能不知?”
“你的意思是?”
“那人一定料到了兄长可以从别门而入!”
“那又如何?我等可是大明官员,岂有在城外过夜的道理?”
“此言差矣,如果此人能量通天,他会不会借机对付放我们入城的军将?我等兄弟倒是不怕,可是,兄长义薄云天,如果连累到别人身上,我们岂不是难做的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朴恍然大悟,“贤弟所言极是,为兄险些中了奸计,是了,我有一至交好友一直在京营,若是报出我的名号,无论如何他都会放行了,好家伙,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们?丝丝入扣,真他娘的够狠!”
除了杨嗣昌,还能有谁?
当然了,这句话王腾是不会说出来的。
杨嗣昌已经成了兵部尚书,真要是与他挑明了干,便是卢象升也要遭到吃鱼之灾。
这种事情,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王腾松了口气,只要王朴缓过神来就好,“兄长,今日我们就在城外凑合一宿,明日再入城吧”。
王朴有些不甘心,“今日让贤弟见笑了,为兄惭愧呀”。
王腾笑道:“兄长这是什么话,这是有人设局对付我们,如果我们一意孤行,反倒正中他们下风,如今我们待在城外,他的布局反而没了用处!”
王朴不是傻子,他只是觉得在王腾面前丢了面子,眼下,王腾出言宽慰,他借坡下驴,“明日为兄一定好生补偿贤弟!”
“哈哈,若是如此,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那是自然,贤弟,城外俱是流民,我们该在何处扎营?”
“那里有一处土坡,我们便在坡下扎营吧”
护卫还带着不少干粮,只需要找些水源即可。
王朴吩咐下去,“王五,吩咐下去土坡下扎营,再让人速速取些水来”。
“诺!”
因为王腾的缘故,今日城外的流民难得吃饱了肚子,如今,看到王腾一行去而复返,未能入城,几个流民壮着胆子来到护卫身边,“大人,要想取水,还得到六里开外才行,这里的水源都脏的很,不能饮用”。
王腾皱起眉头,“你可识路?”
流民连连颌首,“识得,识得!”
王腾掰开一块麦饼,“头前带路,取回水源,这块饼都是你的!”
流民咽了口口水,“多谢大人恩典!”
在流民看来,这是难得的赏赐。
毕竟,以往的贵人遇到多了,可是没有一人向王腾这般和善。
别人轻则一顿斥骂,重责一顿皮鞭!
这人明白,今日是遇到善人了!
一百多名护卫分出十人取水,其余人开始安营扎寨。
虽说在天子脚下,可是,王腾遇袭的事情在先,王朴不得不防。
谁知道流民之中会不会再有刺客?万一再给王腾来一下子,王朴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