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一现的杀招未能奏效,阿巴泰顿时有些心浮气躁,到了他这个年纪,气力早已经过了巅峰,多拖延一刻,危险性便大上一分。
必须速战速决!
黄虎同样冷汗淋漓,出道至今,他经历了无数次厮杀,可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凶险。
箭招也好,刀式也罢,都是凶险至极的杀招,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陪上性命!
早就听说建奴锐不可当,今时今日,黄虎才有了确切的感悟。
据说阿巴泰已经四十六岁了,真不敢想象,倘若提前二十年,他又是何等的凶悍?
有了敬畏之心,黄虎出招顿时谨慎起来,这便给了阿巴泰可乘之机。
“杀,杀,杀!”
阿巴泰杀招迭出,临近的亲卫也相继加入战团。
两侧的亲卫当中,黄虎的卫士显然不是阿巴泰的对手,一番惨烈的交手过后,阿巴泰的亲卫大占上风,他们甚至有精力滋扰黄虎。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敌我双方的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伤及性命。
黄虎虽然年轻力壮,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当阿巴泰的亲卫参与围攻之后,黄虎逐渐落入下风。
长此以往,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周遇吉刚刚陷入阵中,这时候如果黄虎再有个三长两短,出城的广灵军可就群龙无首了。
城头,王腾焦急不已,恨不能以身相替。
只是,如今寨中空虚,离不开人驻守,否则的话,他一定不顾其他,亲自上阵!
广灵军将身处险地,倒是王朴有若神助,他招式凶猛,径自往阿巴泰的方向杀来。
擒贼先擒王!
阿巴泰与黄虎交手,短时间内无法离开,对于王朴而言,这便是机会。
长枪犹如神助,瞬间化成无数个枪diǎn,阻拦的建奴骑军脸色大变,王朴武艺之高,完全超乎想像。
拦住此人,绝不能让他冲过去,否则的话,阿巴泰一定有性命之忧!
四周,建奴骑军疯了一般狂涌而来,“叮叮叮”,长枪与格挡的武器不停地发出声响。
王朴每行进一步,建奴便需要付出两人的性命。
此时,黄虎在阿巴泰与亲卫的夹击下喘不过气来。
广灵军倾力来援,然而,建奴早有准备,他们掐断了黄虎与本部的联系,摆出一副誓杀黄虎不可的态势。
到了这时候,阿巴泰急欲结束战事:“你是何人?”
“蔚州黄虎是也”
“好,杀你者,正蓝旗阿巴泰是也”
时间拖得越久,阿巴泰越是烦躁不安,他要趁着王朴赶来之前杀掉黄虎!
黄虎已经意识到了不妥,双拳难敌四手,撑是撑不了多久的,他多次抽身欲退,却怎么也难以如愿。
四下里,明军与建奴厮杀到一处,明军凭借援军抵达的时机,渐渐取得了主动权。
不成,再这么下去,正蓝旗的人马可就败了。
明明是大胜的绝佳时机,怎么演变成这副模样了?
阿巴泰百思不得其解。
顾不得细想,先杀了黄虎早说!
想到这里,阿巴泰奋起余力,发动了迅猛的攻势。
黄虎苦苦支撑,苦思脱身之策。
身前身后俱是建奴,不远处,卢象升、周遇吉欲行救援,可他们却被敌骑缠的死死的,这时候,黄虎只能靠自己。
黄虎深深地往城头看了一眼,他意识到,今日自己很有可能葬身此处。
既然别无选择,那便轰轰烈烈的战死!
想到这里黄虎一扫颓态,转守为攻,招式之很辣更胜以往。
阿巴泰心中大骇,明人这是疯了吗?
之前,凭借万余骑军,阿巴泰在山西所向披靡,他便认为天下之大,后金大军尽可去得,谁能想到,广灵军与天雄军竟然强成这副模样?
这还是广灵重骑未曾上阵的结果。
阿巴泰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掉了,广灵军中的一切,从军卒到军将,全都颠覆人心,让人难以招架。
此役过后,一定远离蔚州,远离王腾,除非有相当的把握,否则绝不与其为敌。
“黄将军”
“快救黄将军!”
黄虎身陷重围,广灵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们突袭而来,试图施加援手。
卢象升一人一刀总能最快地杀死敌人,他与周遇吉并肩杀敌,快速向黄虎的位置敢去。
不知不觉间,死在卢象升手中的建奴已经超过了十个人。
后金军彻底疯了。
什么时候正蓝旗遇到这般强敌?
今日若不能杀死黄虎,以后如何立足?
杀,杀,杀!
明军完全豁出了性命,他们不顾自身安危,定要救出黄虎。
一方欲拦,一方欲救,惨烈的厮杀再度爆发了。
百步开外,黄虎一刀砍出,“嘭”,长刀卡在一名马甲的脖颈处,未能一刀削首。
这对于黄虎来说是极其少见的事情。
要知道,黄虎少有失手的机会。
“草,建奴的骨头都这么硬吗?”
没有人回答,其实,并不是建奴的骨头变硬了,而是黄虎的气力下降了。
出城的民壮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步卒已经列成一个半月阵,将大部分建奴围在其中。
“杀!”
阿巴泰一刀砍出,黄虎顿时生出一股不可阻挡的感觉。
恰在这时,一名壮硕的马甲出手,一斧砍掉了黄虎的左臂!
“啊!”
黄虎嘶吼一声,当即迸发出了更强的战力。
阿巴泰没想到遇到了这么难缠的货色,四周的明军越来越多,试图通过剿杀卢象升来扭转局势的机会已经失去了。
是战还是退?
阿巴泰必须速做决断,耽搁太久,大军很有可能全部葬送在这里。
正蓝旗八成的精锐都在此处,若是一战折损,正蓝旗可就完了!
“呜呜呜”……
远处天际,又是一阵号角传来。
这是灵丘城的民壮!
自打广灵军北上以来,流民营头领便与蒋秉之商议妥当,出兵相援。
大军在路上耽搁了几日,没想到,今日甫一赶到,正好是最紧要的时候。
阿巴泰、豪格脸色大变,能在这时侯出现的人马,多数是敌非友。
“灵丘军至矣!”
为了震慑建奴,流民营打的是灵丘军的旗帜。
城头王腾彻底松了一口气,建奴可不知道流民营的战力,他们只知道明军又来了援军!
这时候,明军已经比建奴多出了五千人马,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长时间鏖战,兵力的多寡很是重要。
援军再度来援,明军的士气更上一层楼,所有人宛若打了鸡血一般,亢奋无比。
卢象升了口气,灵丘军的出现恰到好处。
仅凭广灵城内的民壮仅能力保不败,想要获胜,还得灵丘军出马。
新至的两千兵马完全可以堵在豪格的退路上,让其心惊胆战。
明军来了帮手,豪格心中惊惶失措,他是真的慌了。
为何明军的援军来了一批又一批,好似早有准备的模样。
难道说,这真的是明人早有准备的陷阱?
阿巴泰心中忐忑,第一次生出一股懊恼之意。
早知如此,阿巴泰绝不让大军南下一步!
万余正蓝旗精锐,这是一股足以颠覆地方的力量。
阿巴泰本打算擒获卢象升之后,争夺旗主之位,谁知道,大军在小小的军寨撞的头破血流。
损兵折将也就罢了,偏偏到头来连半diǎn掳获卢象升的希望都没有。
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阿巴泰一定会不惜万金亲口服下,只可惜,后悔药难寻,阿巴泰只能面对现实。
接连折损,阿巴泰与豪格合计依旧有七千人马,只是,绝大多数人马都陷入乱战之中,无法抽身。
即便杀死黄虎又能怎样?
一名明军的死亡并不能改变战场的态势。
“贝勒,明人的援军又到了,是战是退,还请贝勒速做决断!”
在明军舍生忘死的冲击下,眼瞅着黄虎就要逃出生天,可是,参与围攻的甲喇章京却无心厮杀,而是急问出声。
正蓝旗的精华尽在此处,实在容不得太大的损耗,否则的话,八旗之中,正蓝旗将成为最弱的角色,这可不是件高兴的事情!
战?拿什么战?
开战伊始,明军越战越多,反倒是正蓝旗的人马战死一个少一个。
再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明军出现?
在部将希翼的目光中,阿巴泰当机立断:“汉人奸猾,此地不宜久留!”
后金军将松了口气,他们都是各自部落的头领,之前跟随于夫罗一路烧杀劫掠,很是痛快,本以为可以谋求大富贵,谁曾想,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厮杀至今,多数人都已经有了决断。
蔚州已经是大凶之地,滞留在此,凶多吉少。阿巴泰能够认清现实,萌生退意,这对于众人来说反倒是好事。
只是,如何逃?从哪里逃?
后金军将擅长直来直去的马上厮杀,让他们出谋划策却有些强人所难。
阿巴泰深吸一口气,道:“从东边撤吧”。
军将面面相觑,往东,那可是明军的腹地,万一王腾布有重兵,那又该如何是好?
“贝勒,明人从西而来,咱们为何不往北而去?”
“我们就是从北边来的,明人会没有防备?”
“贝勒所言极是,我们往东去!”
往东还可以与豪格汇合,也算是集中兵力了。
到了这时候,任何一股力量都不容忽视,不能放弃!
阿巴泰狠狠地看了黄虎一眼,对方犹在马上,生龙活虎一般。
今日看来,八成是奈何不得此人了,阿巴泰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他现在只想将麾下精锐完完整整地带回辽东。
,至于报仇雪恨之事,来日方长,只要大金还在,一切便有机会!
要是主力尽数折损,就算杀了黄虎,又能怎样?阿巴泰想的明白,只不过,另外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浮现出来,谁来断后?
明人精锐尽在此处,如果没有人留下来断后,明人又怎么会坐视大军撤退而置之不问?
厮杀正酣的时候,任何一种撤离都对于军心士气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打击,若是组织不当,兵败如山倒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自古以来,溃兵自相践踏,折损无数的例子不知凡几。步卒尚且如此,骑军更容易出问题。万一战马受惊伤人,倒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说不定会连累整个大军。
阿巴泰环顾四周,嘴里道:“大军撤离,须得有人断后,诸位,谁可为我出战?”
众人皆不应答,这时候留下有死无生。
阿巴泰铁青着脸,嘴里道:“无人为我分忧吗?”
真正勇猛的锐士早已经折损过半,侥幸活着的多是狡猾至极的老卒。
三言两语就想买人性命,显然不可能,因而,阿巴泰的问话,依旧没有人回答。
阿巴泰额头青筋直跳,“断后之人,无论生死,可得牲畜一千头,奴隶一千!”
数量过千,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由此可见,阿巴泰真是被逼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勇夫也得活下来才好。
若是因为些许赏赐,最终却命丧此处,便有再多的钱也没了意思。
阿巴泰铁青着脸,道:“既然无人断后,那我留下来便是”。
“贝勒不可,万万不可呀”
阿巴泰只是冷笑,“我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尔等贪生怕死,这断后的事情我不做,谁来做?”
此时,一名膀大臂圆的黑汉沉思一番,嘴里道:“贝勒,我阿斯玛深受贝勒大恩,此番便由我率部断后吧”。
有人做了出头鸟,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阿巴泰看了阿斯玛一眼,嘴里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
“生死由命,我想的很清楚”
“好,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你了,切记,一定要多加小心”
“贝勒也要多加保重”
阿巴泰无言以对,阿斯玛留下来断后,有死无生,身为大军头领,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呜呜呜……”
女真人特有的号角声响起,声音凄厉,这是告诉大家可以撤退了。
终于可以逃了,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建奴大喜过望。
明军出乎意料的难缠,再留在这里,大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收兵的号角声响起,建奴归心似箭,然而,与其交手的明军却不肯轻易放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