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和砂子不同,前者细小柔软,后者饱满坚硬,有明显的颗粒感。
库木塔格沙漠被异象侵蚀,三分之一的区域都变成了黑砂,一边黄一边黑,刚好以一处幸免于难的绿洲为界,日后也是重地。
单说这黑砂,里面中空,外壳圆润,能承受相当大的力道,并且对雷电的传导性非常好。
小楠清楚杨逸想要的,就先炼制了一小撮,装进小葫芦里。
这葫芦呢,如果纯粹当成容器,体形又小,就可以别在腰间。如果是大葫芦,就得炼成没啥用的法器,以便收进识海。
她坐在练功场上,拔下塞子,轻轻一拍。一股如黑云浓墨般的砂子喷射而出,带着哗啦啦的细碎声响,形成了一小片砂雾。
形态不是很紧密,每粒砂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貌似凌乱,却很有规则的排列着。它们并非漂浮在空中,而是贴近地面,笼罩着四面八方的部区域。
而最底下,仅露出一条缝隙的地面,更是光亮无,衬着浓浓的一片阴影。
“小青!”
她唤了一声,青蛇便摇头摆尾的钻出来,讨好的吐着信子。
“进去试试。”
“……”
好嘛,青蛇傻了眼,竟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懵逼脸,扭头就想跑。它刚窜出一段,就被一只手揪了回来,直接往里一扔。
“咝咝!”
青蛇挣扎着翻起身,想继续逃窜,可惜来不及了。原本静止的砂雾,被它一顿乱滚,就像按下了红色开关,开始缓缓浮动。
“啪!”
“嗞拉!”
随着沙砾的不断碰撞,其中蕴含的雷气也被激发,只见紫光闪烁,撕裂着内部空气,宛如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紧跟着,就听轰!轰!轰!
一道道雷光从黑色的云雾中生出,带着弱化许多的毁灭之力劈向青蛇。
“咝咝!”
小青简直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蹭着地皮,只想快点逃离。可就算它会飞,也抵不过雷光的速度,眼瞅着就要变成一根烤串,一只雪白修长的手又伸进来,把它拎了出去。
而雷光劈在地面上,顿时轰出一个个浅坑,碎石迸裂,尘沙飞扬。
“……”
小楠观察了半响,心中有数,才一招手:“收!”
“嗤!”
“哗啦啦!”
那云雾立时一缩,又变得细细长长,哧溜溜的飞回葫芦。青蛇如蒙大赦,连忙滚出了场地,不见踪影。
啧啧!
小楠万分惊喜,威力虽有削弱,但可以凭数量取胜,不能主动攻击,可用来防御和禁锢,那是妥妥的实用。
他们带了两袋子回来,真要部炼制,往空中那么一洒,简直雷神降世。
通常来说,法器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通用型,不用神炼法,就靠灵气温养,谁都可以使用。一种是专属型,用神炼法,有自己的神识印记,可收进识海。
她这个就很费工夫,要用葫芦装,再连着葫芦一起炼制。
想想看,一个如此如此美妙的人儿,举着一米多高的大葫芦,噗噗往外狂射——惨不忍睹!
…………
天柱山,道院。
如今的道院可不像最初那般冷清,三十六派,每派出两人,共七十二人,再加上原有的,刚好一百零八之数。
这七十二人,其实就是杂役,负责后厨、洒扫、殿务、知客等工作。没有一个抱怨的,心里都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傍晚六点钟,正是做晚课的时间。道门的早晚课时间不固定,门派各不相同,这里是早课5-7点,晚课5-7点。
“灵米到了!”
随着一声喊,两个道人进了厨房。每人拎着两袋米,一袋有一百斤,轻松松的毫不费力。刚刚放好,就有人拆袋淘米,手脚麻利的下锅蒸煮。
而另一边的灶台上,另有三个道人做着斋馐。
后厨共六人,已经干了几个月,彼此相熟,见典造王元吉不在,就轻轻悄悄的闲聊起来。
“听说峨眉山要开发了,甄师兄肯定要去的,就是不知陪同的是谁。”
“我怎么听说还早啊,国家因为火洲耗资巨大,要休养生息一段。”
“国家的底蕴不是那么简单的。再说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开发峨眉,等着瞧吧。”
“当!”
“当!”
聊得正欢,忽听外面钟声响起,在山间回荡。这是晚课结束,准备开饭的意思。
六人立马闭嘴,快而不乱的盛好饭菜,穿过一道小门,送到前面的饭堂内。不多时,道人陆陆续续的来此就食。两派之间的关系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以前都是分坐,现在也有混坐,平日也能说笑几分。
经过这么长时间,尤其火洲事件的冲击后,大部分人都认同了“既入齐云,再无派别”的说法。
而与此同时,在正殿西侧的经堂里,还有两个人没走,一是上官岱,一是石云来。
“师弟,昨日你讲,十年之损,一年用功补之。”
上官岱似乎更消瘦了一些,面色愁苦,问道:“我今年七十一岁,还来得及么?”
“以师兄的情况,五年可成筑基。”石云来没隐瞒。
“五年,七十六岁……”
老道一时恍惚,随后又喃喃道:“不算晚,不晚,不晚!”
话说内丹修炼,起步即为筑基。基者,修炼阳神之本根,安神定息之处也。基必先筑者,盖谓阳神,即元神之所成。
简单说,筑基就是修复身体,益补精气神的功法。
内丹派有一句话,叫百日筑基。但真正所需的时间,随年龄的增长而增加,还要看资质悟性。男性从16岁算起,每大十岁,筑基就要多用一年。
其完成的标志,从角度上看各有不同。有的指回到十六岁之前的生理状态,男不漏精,女不姨妈。有的指内以精气神充盈,外以目(双目炯炯有光)、齿(齿落复生)、声(声音宏亮)三为准。
石云来见他神情黯淡,不由劝道:“师兄既决定走这条路,便已知前路坎坷,切不可气馁。”
“我知道,我知道……”
上官岱连连点头。
俩人交流了好久,老道问,石云来答。如果外人见了,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问的都是内丹法的修炼要点。
直至夜深,老道才告别石云来,晃悠悠的回到住处。刚进门,他就发现里面坐着一位,却是张守阳。
虽然众人的职位定下,但毕竟立院太短,尚没形成传统,所以称呼还是没变。
“张师弟,你找我有事?”
“上官师兄,可是从经堂回来?”张守阳直接询问。
“……”
上官岱默然片刻,道:“正是。”
张守阳见他承认,准备好的话一时也不便说起,只叹道:“师兄啊,您修道几十年,与我正一道脉相传,您又通道明德,令一干后辈敬仰,为何要晚节不保啊?”
“晚节不保?”
上官岱笑了笑,仍是平淡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年纪大了,求了一辈子道,不想临死了连门槛都没摸着。如今局势将起,我资质能力有限,怕等不到那份机缘了……师弟,那你说,我该如何?”
“……”
张守阳看着对方,亦是无言以对。
在道院里,云浩峰年龄最大,他其次。但云老道一身丹法,上官岱却没有,战斗力也不行。大家公认的,如果挑一个最没希望修成道的,肯定是他。
如今人家抛弃门庭,改求内丹,谁也没资格去指责什么。
“师弟,我来此之前,心里已有觉悟,但真的来了,见到你们这些年轻俊杰,到底是不甘啊。”
上官岱露出一丝苦涩,声音嘶哑:“你就不用管我,我自己的决定,无论日后如何,我自己受着。”
“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张守阳还能说什么,只能扔下一句,脚步艰难的出了门。
他走出院子,站在刚修好不久的小石路上,望着天空明月,心中沉郁。他赞同甄元清摒弃内斗,发展道门的理念,但正一和真相融这件事,绝对接受不了。
历史上,有很多道人改换门庭。比如真南宗的四祖陈楠、五祖白玉蟾,就学过神霄派的雷法,造诣颇深,当然也失传了。
但他不行,他是天师府嫡传,连天师府都去修内丹了,还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
第二日,上官岱与其谈完,索性不再避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找石云来求教。
别人看在眼里,也是心思萌动。
当初设立经堂时,就没做什么特殊规定,比如石运来只能教真,晁空图只能教正一。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甄元清的想法。
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但基调一致,都想重现道门辉煌。甄元清的聪明就在这点,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而不是强制要求。
现在有了上官岱为先,某些人更是按耐不住。
毕竟都很年轻,无论新学丹法,还是新学符箓,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