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清澈见底,茶叶脉络齐全,当真奇特!”赵元奴轻轻放下茶杯,用手布擦拭下嘴角,“初尝虽有淡淡的苦涩,片刻后却是齿中留香,这份苦尽甘来的感觉,让人不免有些陶醉其中!”
不愧是整个大宋最才艺双馨的两名演员之一,连阅人无数的种彦峰都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场面的客套,还是真心夸赞,“能得赵大家一句称赞便足矣,赵大家若是喜欢以后我每过段时间便着人给您送上些。”
“那就多谢公子了!”平日里达官贵人送的稀世珍宝也未必能打动赵元奴半分,如今愿意收下种彦峰的东西已经算是极为难得,“元奴心里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还请公子不吝解惑。”
“赵大家客气了,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种彦峰大概已经猜到对方要问什么,心里算是早有准备。
“公子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年纪,为何却喜欢喝苦茶。”赵元奴眼神明亮的注视着种彦峰,可惜却未从对方眼中看到任何信息,“公子那首闺怨词,感动得汴京无数花魁行首都泪流满面,以前怕是只有柳七公子能做到这点,种公子年纪轻轻又未成婚配,为何会有如此深沉的感慨呢?”
“鲜衣怒马,高衙内那些人算不算?”种彦峰淡淡一笑,仿佛不假思索的随口说道:“不瞒赵大家,其实我也很羡慕王国舅、高衙内等人,羡慕他们每天活得随性,过的潇洒自在,可惜人各有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前半生的生活方式很少有人能自己决定,后半生更往往是被无形的外力推着走,人生在世活着容易,活得自由却真的很难!”
种彦峰竟然说自己羡慕汴京恶名远扬的四大少,立刻便引起了赵元奴的强烈好奇,只是种彦峰却并非在哗众取宠,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无忧无虑,每天拿着个鸟笼子带着一帮手下欺行霸市,偶尔调戏调戏良家妇女,每天进进戏台,吃吃酒楼、逛逛窑子,人生还夫复何求呢?若不是知道历史走向,大宋要没几年搞头了,种彦峰又何苦奔波忙碌遭这苦罪呢,早回渭州当他的大少爷了。
水浒里对高官亲眷提的不多,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高衙内、梁中书以及高廉这几个,知大名府的梁中书算是封疆大吏的级别,他老丈人蔡京当年也知过大名府,姓梁的小子级别有点高,我们不妨只拿高廉和高坎儿作比较。
同样是高俅的亲眷,高廉靠着高俅这颗大树把自己也混成了一方土皇帝,高衙内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社会渣滓,相比之下高衙内难免会让人瞧不起,但是当一方土皇帝真的比当个衙内舒服吗?对此恐怕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天操心劳神为哪般,真不如人家当花花太岁来的快活。
“高坎儿几人虽然可恶,却也算是性格洒脱、活的自在,那些为着自己的理想和目标没日没夜拼命努力奋斗人们,他们活的就更好吗?最无奈的是很多人拼搏来奋斗去,到最后连自己的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想想不觉得有些可悲吗!”种彦峰深知装逼不能太过,说到这会便打住了话头。
“目标?”听到这‘二字’赵元奴神色也有些恍惚起来,幼年的赵大家人生目标极为简单,一口饱饭、少挨几顿毒打而已,说白了不过是为了活着!后来的目标便是当上行首,过上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轻易看别人脸色的生活,如今这些都做到了,但这会自己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赵行首到底是久经风雨之人,片刻便从失神中醒悟了过来,“不知公子的目标是什么,另外,公子好像并未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马踏横山是我种家军几代人的心愿,我有责任和义务将它完成,不破兴庆终不还!”种彦峰的语气十分坚定,不过他随后话锋却又是一转,缓缓拿起茶杯,“在下爱饮苦茶是因为每次饮茶都仿佛能感悟到人生真谛一般!”
“愿闻其详!”赵元奴发现种彦峰的话句句都有伏笔,把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对方实在是个聊天的超级专家。
“赵大家看见我刚才将第一遍茶水倒掉了吧,此法叫做洗茶,洗尽铅华始见真,这话对饱经沧桑的人来说也一样适用!”种彦峰仿佛若有所指,然而他却未给赵元奴思考的时间,只见他轻摇了一下茶杯,浅浅吹上一口,“在水中旋转的茶叶正如在世间行走的人,任你如何翻腾也难从命运的旋涡里逃脱出来,是该随遇而安还是该继续无谓的挣扎呢?”
不等赵元奴细想,种彦峰又叹了口气,“人生如茶,只能苦一阵子,却不会苦一辈子,迟早有苦尽甘来,凤凰涅槃的那一天!”种彦峰将茶水一饮而尽,假模假样的又品味了一番,随后才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子喝茶时悟出的一点感慨,让赵大家见笑了!”
“大智慧往往都是在平凡中领悟的,公子年纪轻轻能悟出如此道理,将来恐怕要成为圣人了,天下间没人有资格笑话您!”赵大家明显被种彦峰的逼格震到了,不过赵行首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她比任何都更懂把握聊天的节奏,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笑着道:“我感觉对面坐着的不像是个年轻公子,更像是一个皓首穷经的老夫子!”
“姐姐莫要笑话!”种彦峰明明故意换了称谓,却如同不小心说错了一般,“小子失礼了,赵大家为人亲切善解人意,在下情不自禁便把赵大家当成了姐姐,还请赵大家见谅。”
“只要公子不嫌弃,我到是很乐意有公子这样的一个弟弟呢!”纵使赵大家在世故也想不到种彦峰这一声姐姐乃是有意为之,更是经过了层层铺垫,先把对方带进了他的节奏中,随后才仿佛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姐姐叫我元卿即可!”种彦峰最擅长就是顺着杆往上爬,在他看来认了这个姐姐百利而无一害,哪怕只是帮着自己把茶叶宣传出去都值当了,当然这也是种彦峰对这种心智成熟的精品美人的一贯手法,通俗的讲便是先叫姐后叫妹再叫老婆和宝贝,种彦峰绝不会像燕青那么丢人的和绝色美人真结拜成兄妹,至于燕青的性取向问题要等到稍后再谈!
前世多年的花丛和职场历练,哪怕此刻心里想法再龌龊,种大少也能保证眼神清澈如水,这也是他获得赵元奴巨大好感的主要原因,无论这么说,种彦峰觉得今天还是赚了,哪怕以后不能成为赵元奴入幕之宾也无妨,女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离开赵大家房间的时候,种彦峰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悠然自得的自信神态,但自家苦自家知,种彦峰感觉自己快累瘫了,和绝顶聪明的美人面对面扯淡原来并非惬意之事,拼命装成绅士的德行,说白了简直是虐狗,不过第一步迈过去后就好说了,好汤慢慢熬,撩极品的妹子就要付出顶级的耐心。
这会种彦峰也没法再去“放松”了,刚出倚翠阁就去逛窑子,一旦传到大赵家耳朵里自己这大半天的罪就白受了,回到雅间的时候种彦峰发现屋子里竟少了两个人,便好奇道:“张龙和张虎两位兄弟呢?”
“开封府派人叫他们回去,好像是出了大案子,这二人还让我们帮着向你转达歉意呢!”何宇一本正经的说完便将种彦峰拽了过来,“怎么谈这么久,还没见谁能第一次就和赵大家聊这么久呢,刚才其他雅间里的人都纷纷打听你呢?”
“人怕出名啊,打听就打听呗!”种彦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开封府经手的是什么案子吗?”相比之下种彦峰对案子一事更好奇,能让不当值的虞候全赶回去加班,这事情恐怕不小。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死了几个人而已!”小厮王显张口接过话头,“死的也不是大人物,全是那些泼皮无赖之类,还都是小角色,连被杨志斩首的牛二都比不上。”
“那为何还这么大动静?”种彦峰更加好奇了。
“因为已经是第三起,连环案件的影响极坏,开封府压力也蛮大的!”何宇拉着种彦峰的胳膊还未放下,“别扯没用的,到底和赵大家谈了什么?你是不知道,刚才连嘉王都派人打听你了!”
“什么嘉王?”种彦峰开始还么反映过来,随后便惊讶的差点将手中茶杯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