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维唯夸完王戌回头向鲁明昌,道:“那个叫甲状软骨,就是生在脖颈上”
甲状软骨是现代的说法,左右这时代的人也不认识,她索性就用了现代的叫法。
独孤维唯伸出食中两指轻轻捏住自己咽喉两侧,面向众人,笑道:“就是这里,诸位可以捏捏看,要轻一点哦,别不留神把自己掐晕喽。”
百姓们听她说的有趣,纷纷伸手照着她示意的位置摸去,有些胆大的感觉这位女大人十分平易近人,跟着打趣道:“大人放心,草民活得滋润着呢,且舍不得死呢。”
独孤维唯一笑,接着道:“甲状软骨原本和颈骨以肌腱相连,机腱韧性大,所以皮肉都腐化完了,肌腱依旧附着在骨节处,使得骨节不至于散开。因为淳于女医过世时间长了,所以机腱和颈骨相连处的肌腱就没那么紧密,在被扔出去的过程中掉落下来,多亏王戌细心,给捡了回来。”
“大人您看,这块骨头上有裂缝。”鲁明昌一手拿了骨头,递到独孤维唯面前道。
石俊听这一句,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一颗心坠入绝望的深渊,完了,全完了!他索性对场上的情形再不管,缓缓将双眼闭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再做无谓的辩驳。
倒是石老夫人激烈地挣扎着,满脸狰狞,却被阿捷控制着无法可施。
独孤维唯就着鲁明昌的手看了看,接过去,举着朝向大家道:“几位大人和乡亲们都看看,甲状软骨上有裂缝呢,诸位觉得是什么缘故?”
几位大人没有轻易下结论,倒是百姓们纷纷猜测,“难道是摔坏了?”
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立刻反驳:“能把骨头摔裂,那得多大劲啊?如果真是摔的,骨架岂不是早就摔散了,还能这么完整的连着?”
独孤维唯笑着鼓励后说话那人:“说得好!能把骨头摔裂开的力道,定然不仅仅只是把甲状软骨从颈骨上摔掉,而是把整副骨架摔的散开。那么,既然不是摔的,又是怎么形成的骨缝?”
她问完向没等人们回答,向在场的官员们道:“各位大人们仔细看看这骨缝,可发现什么了?”
于大人立刻指着骨缝道:“缝隙里有些脏,岔口不像新的。”
不像新的就不是昨晚摔的。
“那不是脏,而是皮肉腐化过程中渗入的尸液。”权释之肯定地说道。
独孤维唯冲他点头,进一步引导:“不错,那么这说明什么?”
举着骨头再次展示:“乡亲们说说看,这块骨缝里有残余的尸液,说明什么?”
于大人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心道查案子还能这样?她一步一步引导者百姓往真相靠拢,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会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深信不疑。
“说明骨头是在皮肉尚未腐化之前就已经裂开了,哦,不对,是活着的时候这块骨头就已经裂开!”
石秀闻言,一双泛着红充满恨意的眼睛猛地看向石俊,突然奔过去在石俊身上拳打脚踢。
石俊也不知是良心未泯还是认命了,对石秀的踢打毫无反应。
百姓们对于这变故丝毫不理会,依旧打了鸡血一般分析这一小块骨头上的缝隙来由。
方才说话的仍旧是先前那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大约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唯一解释,因此说话的语气很是兴奋。说完后看着独孤维唯,眼睛闪亮的等她肯定。
独孤维唯脸上带着笑,尚未开口,就听另一个年纪略大些的男子大声道:“哦,我知道了,淳于女医”
“是被掐死的!”
“是被掐死的!”
一连好几道声音同时道。
“就像这样”先前年龄略大的人伸手在另一名男子的脖子上比划,虎口分开,大拇指扣着对方甲状软骨的地方,其余四根手指掐住一侧脖颈,又道:“是这样掐的,右手大拇指扣在左侧的骨头上,所以才只有左边的骨头开裂,右边却好好的。”
人们的神情像过年一样的充满愉悦,陶醉在自己参与案件的亢奋中,完全忘了这件案子本身其实是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
于大人十分好笑地看着百姓们一个个群情振奋,争先恐后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他侧头看一眼独孤维唯,暗道,这位小独孤大人的行事果真与众不同。
慈瑾和权释之都是面带笑容,他们自然先于百姓猜测到结果,只不过被百姓的热情阻断的要说的话。
鲁明昌悄悄伸出大拇指在独孤维唯面前晃了晃,小声道:“大人高明!”
“一定是石将军掐死了妻子,要不然干啥要换了淳于女医的骨骸?”
“对!他就是做贼心虚!”
“他怕大人查出来,所以换了妻子的骨骸!”
正在兴头上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片刻就将这件案子定了性。
于大人忍不住挑起眉头,好笑地看着独孤维唯:“这就算查清了?”
死了六年多的人,就这么仅仅凭着几句引导,令无知的百姓们揭出真相?怎么感觉这么儿戏呢?
独孤维唯手一摊,“不然怎样?”
又道:“好吧,为慎重起见,咱们再细细分析淳于女医的骨骸”
指着地上的白骨,道:“大人请看,骨骸从头骨到趾骨可有断裂的地方?没有吧?石小姐曾说过,淳于女医上午还精神健旺地下厨,下午申时左右人就过世了。人若果遭受到致命的击打,除非内脏外用以保护的骨骼被打断,扎进了内脏,造成脏器破裂,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于大人又不是刑名官员,这些东西哪里懂得,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点头:“嗯,有道理,然后呢。”
“那么如果以拳击打太阳穴呢?”慈瑾微微拧着眉头握着拳在自己太阳穴比划一下。
独孤维唯笑道:“这种情况不无可能,但是在甲状软骨完好的情况下,再来分析这种可能性。”
接着跟于大人说话:“再看这个地方”
她的手指头顺着骨骸脖颈处往下,道:“如果淳于女医生前是服毒而亡,那么这些骨头都应该发黑才对。现在骨头完好,也没有发黑,而甲状软骨在生前被掐裂,所以淳于女医的死因还用再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