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和独孤维唯只是各自随便用了点,便凑在一处喁喁私语,任由他们闹去。
喝完老鸭汤,杜岩仍要去太守府看看,当年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向独孤维唯道:“伯爷当年路过这里曾在城南旅邸歇脚,那时候伯爷才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小姐可以去看看……”
边说,顺手指了个方向道:“就在那边没多远,不过毕竟几十年了,那家旅邸不知还在不在。”
独孤维唯立刻来了兴致,她家爹年少时曾经去过的地方,倒要去看看。
当下让阿敏和李景同羽林卫的楚兼和安实二人,一起护着杜岩去太守府,她和萧恪带了其余的人去城南旅邸。
城南旅邸的交通位置很是便利,南来北往的客人住在此处甚是便宜,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只不过匾额上的名字改做了南城客栈。
独孤维唯和萧恪进去大堂,里面原本热热闹闹的场景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掌柜急忙亲自过来招呼:“请问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阿捷道:“我们不住店也不打尖,就是来你这儿看看!”
双眼一瞪紧接着道:“怎么?不行啊!”
“行,行,客官随便看。”掌柜忙低头哈腰道。
独孤维唯和萧恪果真四下看看,掌柜搬过来的椅子也没坐。
满堂安静中只余阿捷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这就是老爷曾来过的地方呀,老爷当年大老远跑这里做什么?原来老爷那时候就认识岩伯了……”
自然没人回答阿捷的话,时移世易,地方还是那个地方,陈设和当时的人早已面目全非,也没什么好看的。两人随便看看就出去了,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客栈。
夏日天亮的早,卯时中天光已然十分明亮。众人从客栈出来,趁着清早天凉赶路。
阿敏独自骑马带着一些用品去打前站。
小邳县不是个多富裕的地方,却也不至于算穷乡僻壤,但在阿敏眼里,依旧是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找不到的乡下小镇。
她在县城挑了最大的一家客栈,出了双倍的价钱让掌柜清出其他客人。
饶是如此,房间也才勉强够用。
吩咐掌柜带着全家大小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阿敏才把独孤维唯和萧恪的房间换上自己带来的寝具。
杜岩进了小邳,满心都是感叹,家乡这么多年竟没多大变化,见过的山水多了,越发觉得这里的街道过于逼仄,房屋过于矮小。
路过县衙,大门都显得灰扑扑没半点气派。
此时不过刚刚午时,一行人在客栈中收拾好,暂且休息。
阿捷和阿敏去厨房看着做菜,阿捷在一旁指挥着先把锅碗瓢勺的清洗干净,不错眼看着人做菜,时不时瞎指挥几句。
休息到下晌申正左右,天气没那么热了,留了人手看东西,其余人便出了门。
踏上县城东西走向的主街,眼前的景物在杜岩眼里异样熟悉起来。
杜岩指着通往一条小巷的边上的一口井,笑道:“这口井竟然还是老样子,哦,还有那颗老槐树”
他突然又指着一侧的一间商铺,惊讶地道:“还在!这都经营好几代了吧!”
独孤维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个灯烛铺子,匾额上的漆早已剥落,看不清原有的颜色。门脸儿陈旧的像个垂暮老人,木质门框乌黑发亮的色泽,不知是原本就是这样的颜色,还是积年的污渍让它变作黑色。
杜岩这么说,就是说这家铺子在他幼时就有,那果真时间够久,能在乱世中保留下来,可真心不容易。
杜岩转过头道:“几十年前这家铺子就是这样,生意不多好,也还能维持生计,反观”
他的语气顿了顿,再次伸手一指灯烛店隔壁的铺子,脸上的神情不知是伤怀还是感慨,道:“反观家里的铺子,当初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好不兴隆,可如今不知道都已经换了几道手了。”
没有多大利润,引不起任何人的威胁和垂涎,所以得以长久。越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越会让人生出贪婪和觊觎。
对于无权无势的商人来说,韬光养晦才是生存之道。
独孤维唯突然想起庄子《南华经》中的一篇,有感而发道:“《山木》中记载一种叫意怠的鸟儿,飞行的时候既不飞在鸟群的前面,也不落在后面,吃东西的时候也从不争先,所以在鸟群中不受到排挤,得以免于祸患。这家小小的灯烛店,岂不正和这鸟儿一样懂得生存的智慧吗?”
萧恪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不在意的瞥一眼灯烛铺,随意道:“直木先伐,甘井先竭,世间人事大抵如此。”
一家小铺子罢了,还引发不了宁王殿下的感慨。
萧恪说完,便听见身后有人鼓掌的声音,随即听到一人赞了一句:“公子言语精辟!”
他们这一行人相貌出众,衣饰精致,气度不凡,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路走来身后已经跟了不少好奇的百姓,老成者还好,只是远远站着看,年龄小点的孩子甚至跟着众人的步伐在后面亦步亦趋。
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大家都不在意。
但老百姓都是远远的看,赶上来搭讪的往往都是有点身份的。
说话这人成功将几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然后几步上前拱手施礼。
李景看似不经意得踏上一步,正好挡在他和萧恪之间错着一个身体的地方,既能阻断他前进的步伐,又不挡他说话。
这人见这情景,便也十分有分寸地没有过于靠前。
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位山羊胡子的老者,另有四个汉子远远缀着,腰上都挎了腰刀。
“在下姓庄,乃是这小邳县县令……”又比一下身后的老者道:“这位是孔主簿。敢问公子怎么称呼?”中年人拱手自我介绍,老者也随着他拱手颔首。
独孤维唯咭咕一下笑了:“刚刚说到庄子,恰恰就来了一位庄子后人,这可真是巧啊!”
庄县令忙笑道:“不敢,在下恰恰姓庄而已,可不敢攀附祖宗。”
面前的姑娘明明听到他是当地县令,神情言语上却没有什么恭敬,表明她压根没在乎他一个小小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