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魏人烤炙食物时,喜欢将整只羊或鹿架在火上直接烧烤,然后由专人切片分吃。
这种吃法适合场地开阔的大型宴会,若真在花宴上动用这样大的阵势,那可真是像沈氏说的,把花呀蝶呀都熏死了。
独孤维唯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将食物切成小块串成串烧烤。
首先得有烤箱,烤箱结构简单,独孤维唯在房中画了样子,准备去定做几个。
她是个行动派,午后就带了杜岩和叮叮,要大哥独孤维清陪着去潘楼街找铁匠铺子。
独孤维唯不耐烦坐马车,觉得气闷,就坐在独孤维清马前,同他共骑一匹。
其实她更愿意自己骑马的,奈何人太小,坐在马上连马镫都够不着,双亲也不允,只得作罢。
叮叮自打独孤维唯开始学习骑射,就和当当一起跟着练习了,她年龄比主子大些,所以自己骑了一匹脾气温和的小马。
独孤绍棠怕一旦有什么事,还得小姐护着丫鬟,所以平时训练叮叮当当两个要比独孤维唯严苛多了。
杜岩自是单人独骑。
潘楼街离都督府也不多远,就在弁州城东,却是龙蛇混杂的地方。
这里沿街都是各种商铺,路两侧还有很多摆摊的。
什么珠宝首饰、衣料布匹、农具兵器、吃食粮米,应有尽有。也因此人便特别多,汇聚了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当然也少不了富商贵人。
骑马不便逛街,四人将马匹寄放在街口的车马行,步行进入。
入口碰到个抱着木桶卖鲜鱼的,走上两步就是个胭脂水粉的摊子,还有头上插个草标卖身救父的。
独孤维唯看得兴致盎然。
街边还有个吹糖人的,很多小孩在一旁围观,还有的大人给买了舔着吃。
独孤维清发现自家妹妹往哪里看了好几眼。
他难得跟幼妹朝夕相处,正是满心怜爱不知怎么疼才好的时候,见她有兴趣,便交代她在旁边等着,他去买来。
独孤维唯撇头一脸嫌弃,“吹进去的不光是气,还有口水。”
独孤维清仰头望天,很是无语,娘亲说的对,自家妹子就不能用常理度之,只得作罢。
越往里走,人越发多起来,独孤维清牵住妹妹的手,以防这个过分活泼又好奇心重的妹妹走丢。
叮叮跟在后面也是一脸兴奋,平时出门的机会不多,当当年龄小,没捞到陪小姐出门的差事,还险些哭鼻子。
杜岩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场景感到新奇,只一味认真看两边的铺子,以免错过铁匠铺。
来到街中最繁华的地段时,杜岩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身后总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感觉不到什么,但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那种盯梢的目光简犹如跗骨之蛆。
普通人看人,也仅仅是看而已,目光是平和的,不惧侵略性的。但盯梢者看人,要全力锁紧目标,目光专注,便难免带出一种有若实质的气机。
他没有回头,而是全力感知,凝神片刻,终于确定,他们这一行的确被人盯上了。
不知道此人的目标是谁,是大少爷,还是自己。或是街头不长眼的想偷窃劫财?那可就打错主意了。
他依旧不动声色,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借着为独孤维唯挡行人的机会,低低俯下身子,做出一副说笑的样子,悄声道:“大少爷,小姐,身后有人跟踪,别回头……”
“哦?蟊贼?”独孤维清挑眉问道。
兄妹二人仅露出诧异的表情,没丝毫怯意,独孤维唯甚至露出几分兴味。杜岩心中叹道,这丫头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嘴上回道:“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不管对方什么目的,小的去把人捉来一问便知,大少爷只管护好小姐就是。”
独孤维清虽不清楚杜岩的来头,不过想来自家爹放心由他陪着妹妹出门,想必自有其过人之处。遂点头应下,
嘱咐道:“如果对方人多,就装作不知道,不要打草惊蛇……”略朝前方抬起下颌示意道:“前边就是潘家酒楼,我们去那里等你。”
独孤维唯面带笑容,一副跟他说笑的样子,叮嘱道:“岩伯小心。”
杜岩应下。
叮叮强忍着不回头去看,小姑娘从没遇到过这事,有些害怕,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扶住独孤维唯的手臂。
杜岩装作溜溜达达的样子,趁着人多,借着与几个人身形交错之机,一闪身就进了旁边的成衣铺子。
铺子里的伙计马上过来热情问询,杜岩直接掏出几文铜钱塞给他,低声道:“小哥自去忙,我待会儿就走。”
待小伙计识趣的走开,杜岩在门后站定,头稍稍探出门外查看。
街上人来人往,挑担的,牵马的,拉车的,与熟人说话的,跟小贩讨价还价的……杜岩逐个拿眼逡巡,乍一看去,都很正常。
路南有个胭脂摊,摊前站着个男子,脸正对着成衣铺子,杜岩将他看了个正着。
那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一身短打,头上发髻用一根深色布带束着,脚上是一双薄底快靴。个子中等,面目普通,任谁看去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只杜岩却非常人。
那人皮肤粗黑,显见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鞋上有很重的灰尘,鞋帮边缘有磨损的痕迹,显见是经常四处奔波。
但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情,他貌似跟摊主人讨价还价,但明显心不在焉,说话的间隙总不时转头去看独孤兄妹的方向,偶尔还不自觉蹙眉,想必是发现少了一人,正在思索是继续跟上,还是等待转机。
杜岩挪开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搜寻,仔仔细细查看了两遍,没有再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判断出这人单人匹马没有同伴。
当下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匣子,从中取出一枚长针夹在指缝,从门后闪身而出,快步向那人走去。
那人十分机警,很快便发现了杜岩的靠近,他楞了下神,赶紧低头看手里的胭脂,装作无事继续跟摊主讨价还价。
杜岩已扬起笑脸大声叫道:“赵家小子,你爹近来可好……”他一句赵家小子,那人迅速转头看他,双眼微不可察的一眯。
这时杜岩已到了他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脉门。等他反应过来挣扎时,杜岩后半句“你爹近来可好”才说完。
“你认错人了!”那人一边想使劲挣脱杜岩的控制,一边说道。
杜岩另一只手在他肩背一拍,沾了软筋散的长针已顺势扎进他身上,口中笑骂:“瞧你小子吓得,不就是欠我几两银子么,我又不是现在让你还,走走走,咱爷俩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起去喝两杯。”
那青年猝不及防被人制住,浑身力量泄了了个干净,身体软绵绵不听使唤,张嘴欲喊,感觉后脑勺颈椎顶端一麻,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岩半扶半拉着他,街上行人只当是熟人见面,也不作他想,看了两眼便各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