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芙蕖等在梨花阁门外,上官靖羽绕道,去了上官梨香的房间。
梨香趴在床榻上哭得声音都嘶哑。
暮雨和杜怜儿站在一侧束手无策,见着上官靖羽进来,便敛了眸色退到一旁。
上官靖羽坐在床沿,“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实话,你有今日的地步,与我有脱不了的关系。你娘,也是因为我而被禁足。那件事,始终没有个明确的说法。”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上官梨香抬头。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上官梨香是个懦弱而胆怯之人。但是今日,她却看到了属于恶魔的眼神。那是一种恨,切齿之恨。
她重活一世,留了个心眼,才发觉曾经的自己,蠢钝至此。
把狼,当成羊。
“兴师问罪?问谁的罪?问雅儿之死?还是来问一问,推我下荷池之人是不是你?”上官靖羽语速平缓,却让一侧的暮雨和杜怜儿瞪大了眼眸。
想了想,暮雨和杜怜儿缓步走出房间。上官靖羽的听觉依旧灵敏,确信二人确实走远,才冷笑两声,“怎么不说话?”
“你想怎样?”上官梨香咬紧了唇,直勾勾瞪着她。曾经,这双眸中唯有怯懦与无辜,不管何时何地,总能做到一枝梨花春带雨。
“我不想怎样,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她轻笑,“雅儿之死早已结案,而我也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上官梨香,我不是念着你我的姐妹之情才放过你,你无情我又何必仁义?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凡事终有报,给自己积点德。”
“你什么意思?”上官梨香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上官靖羽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戳破自己,竟然……放过她?一次又一次?
“你娘替你认罪,被爹禁足,都是你一手造成。你今日如此落魄,何尝不是自作自受?”她淡淡的望着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有时候放过别人,何尝不是放过自己。”
上官梨香干笑两声,沙哑的嗓音如同撕破的罗锦之音,带着刺耳的音色,“你想让我放过芙蕖?”
“芙蕖只是个丫头,于你而言,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她也不回避。
“我终于明白了,是芙蕖出卖我。”上官梨香僵在那里,面色难看至极。
“没有人要出卖你,是你多行不义,罔顾人心。”她起身,“芙蕖之事,你考虑考虑。若然答应,我便以二皇妃的身份,求爹以静养的名义,让你去别院旧宅修养一段时间。等到流言蜚语淡去你再回来,到时候你还是相府二小姐。”
语罢,上官靖羽缓步离去。
“上官靖羽!”身后,上官梨香一声怒喝。
她顿住脚步,徐徐转身,“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为了一个丫头求情,却不念我们的姐妹之情,你好狠!”上官梨香一字一句。
她一笑,容色清浅,“你害我之时,可念着我们的姐妹之情?三姨娘之事,你敢说你没有参与?你若没有参与,芙蕖如何会对我下药?而上官宁静,何以及时赶到?有你做例在先,三姨娘本不敢搭上自己的儿子。梨香,你蠢不要紧,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上官梨香僵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三姨娘够蠢,一人担了所有的罪责,就想留个人对付我。”她苦笑,“我又有什么值得你们对付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女子,一不争家业,二不争荣宠。”
“可你是相府的嫡长女,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就因为你无人可及的身份,还有爹那一句嫡长为尊。”上官梨香切齿。
“平素里,你装得真是太好。”上官靖羽蹙眉凝眸,上官梨香这副模样,让她有种养虎为患的危机感,眼底的光不觉寒了三分,“这才是你骨子里的东西吧!所有的事,都让你娘出面,实际上最厉害的人是你!”
闻言,上官梨香死死盯着她的脸,“上官靖羽,你太聪明。我想知道,今日之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我会承认吗?如果没关系,你又会信多少?”她反问,笑得依旧从容,像极了那个端坐轮椅的男子,淡然自若。
她垂下眸,“芙蕖的事,你考虑清楚。”
“她就是个贱丫头。”上官梨香恨之入骨。
“她是丫头,可她救过我。总好过我自己的妹妹,背地里算计着想让我死。”上官靖羽走出门,“路只有这一条,我给你时间,你给我答案,别让我失望。”
上官梨香笑得泪如雨下,“我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谁不会放过谁。”她已经走出门,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阿靖?”暮雨上前,“你会逼死她的。”
上官靖羽顿住脚步,“她想要的有那么多,怎么舍得去死?”
音落,缓步朝着大门走去。
暮雨愣住,扭头看了杜怜儿一眼。杜怜儿轻叹一声,无奈的走出大门。
眸色微恙,暮雨眯起眸子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里头传来上官梨香猛摔东西的声响。唇微抿,有寒光掠过眸底,泛着凄冷的狠戾之色。
暮雨一步一顿走进房中,上官梨香疯似的哭着,疯似的打砸房内的东西。
“如果我是你,我就成全她。”暮雨笑道。
上官梨香忽然冲上去,一把揪住暮雨的衣襟,“连你也想让我死?”
暮雨伸手,狠狠扯下一侧的帷幔,“用这个,会比较快!”
“你!”上官梨香眸色染血。
回到鸿羽阁,素颜面色微恙,盯着进门的上官靖羽和芙蕖,抿紧了唇线,“那个……”
上官靖羽并未理她,越过她走到书案前头,开始执笔抄写《金刚经》。
“阿靖,我……”还不待素颜开口,芙蕖直接拽她走出门。
“阿靖生我气?”素颜面色愧疚。
芙蕖摇头,“小姐没生气,只是静不下心,没看见又开始抄经书了吗?”
素颜撇撇嘴,“我去跟她解释。”
“素颜姑娘!”芙蕖及时叫住她,“小姐不是因为二小姐的事,是……”她张了张嘴,“四姨娘说,相爷决定让小姐尽快与二皇子成亲。明日折子就会递上去,到时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小姐……”
“什么?”素颜愕然,“是因为我?”
音落,她狠狠甩开芙蕖的手,快步进门关门,“阿靖,若你不想嫁人,我去跟你爹说。这桩婚事,我为你推了便是。”
上官靖羽抬头,“堵得住皇门路,堵不住名利心,有用吗?”
“上官梨香败坏你的声誉,那些流言蜚语便是她传出去的,所以我……”素颜抿唇,“我只是想替你教训她。”
“你没错,有因势必有果,只是没掌握好分寸。”她先是一怔,而后淡淡的开口,烛光下依旧执笔抄颂《金刚经》。
其实发生梨香之事后,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素颜这么做的原因。
“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素颜愧疚的凝着她。
她一笑,将手中抄好的一页经书递给素颜,“替我把这些贴在回廊里,另外,帮我去做竹简。我要抄了经书,悬于回廊之间。”
素颜愣住,“阿靖你……”
她不语,依然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