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走后,书院里又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消毒。书院大门也紧闭,所有学子都不许外出,外面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来。书院里买进来的那些鸡全都被拖出去烧了,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没有再吃一口鸡肉。
一个月后,县里得了鸡瘟的鸡都死绝了,但染上鸡瘟死掉的却只有高家的两个人。这就叫外头开始沸沸扬扬的传播起流言,说什么高家只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不然为什么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让他们家里爆发鸡瘟,还偏偏就让他们家里死人了?
这种老天爷发怒的流言,一旦编排出来了,那么就会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没几天功夫,高家人干过的那些事情就都被人给挖了出来,然后再添油加醋,传得人尽皆知。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高家人团结一心,共渡难关,那么只要等熬过去这一段日子,他们依然是光鲜亮丽的高家,那些现在对他们议论纷纷的百姓们还是要继续仰望他们。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高家里头又发生了一件事——这一天,高夫人去乡下庄子里散心,居然好死不死的撞上高先生和庄子上一个女人在一起鬼混!还有一个年纪比他们的儿子还要小两岁的男孩,他在管高先生叫爹!
那个女人……高夫人认识,那是高先生他过世的亲爹当初收用过的贴身丫鬟!后来高老先生过世,他身边的人放出去的放出去,另有安排的另有安排,但只有这个丫鬟,她哭着跪在高夫人跟前,说什么‘老太爷在世时对奴婢很好,也帮扶了奴婢爹娘弟妹许多。他的恩情,奴婢本来是打算用这辈子来报答的。可是现在,老太爷就这么走了,奴婢的恩都还没还完呢!既然如此,奴婢不愿嫁人,只愿守在老太爷墓边,一辈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请夫人成全!’。
高夫人都被她的深情感动了,就真的安排她到了距离高老先生墓地最近的庄子来,也好方便她随时随地能去看望高老爷子。
而等人到了下头庄子里,才半个月,她就传出了有喜的消息。算算时间,的确是在伺候高老先生是谁怀上的,而且这个丫鬟也声称不愿意带着孩子回来,她也就好吃好穿的让人继续奉养着这对母子,她还打算把这母子俩给奉养一生呢!
结果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高先生早和这个女人搞上了,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高老先生的,而是高先生的!
高夫人本来因为被小三子抓挠过后,双手就受了重伤。她的额头、下巴上也有一些抓痕,虽然很浅,结痂过后上了妆,几乎就看不出来了。但是高先生多挑剔的人?他虽然嘴上说着敬重高夫人一如既往,可是身体却已经和她疏远了。高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早集聚了无数的怨气。
再加上现在家里又发生了鸡瘟死人的事情,她忙得焦头烂额的处理事情,还要被人指责不会当家。高先生又被书院送回来,到家后竟然也不知道关怀她几句,竟然直接就收拾东西往下头庄子上去了,自称‘我去陪陪老祖宗,如果身上有什么冤孽的话,就让老祖宗帮我洗清了,这样咱们家里就能安宁了’。
高夫人就更生气了——遇到这事,她的丈夫回到家后第一反应不是和她一起面对,竟然是直接走人,还把所有事情继续都推给她去处理!
好容易压着火气把事情都给办得差不多了,她也松了口气,就打算也去庄子里散散心,顺便接高先生回来。结果……这个男人就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是把那对男女给捉奸在床的!而且这对男女在床上纠纠缠缠的时候,居然还在一起嫌弃她,尤其高先生那些话,无比刺耳,她听得火冒三丈,所有的火气一股脑的全都涌了出来。
然后……
那对男女是赤身的被她从床上打下来,然后打出院子、打上外头的田垄去的。
他们家的庄子旁边就是县城里其大户人家的庄子。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热闹,那边的庄户们肯定要过来看看热闹。然后……事情就又扩散出去了。
高先生淫辱父婢,甚至还搞出了一个孩子!两个人这些年还一直在高老先生的坟墓边上偷情!
这么香艳的故事,都不用怎么添油加醋,就已经引发了无数人的遐思。
这个罪名扣上去,高先生的名声是彻底的完了。
白鹿书院那边听说消息后,立即就给高先生来了一封解聘书。其他人家,不管是和高先生关系亲密还是不亲密的,也都纷纷出言谴责。
东窗事发后,那个丫鬟就上吊自尽了。她自尽前,也把孩子给勒死了。
这事一出,立马又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肯定是高夫人干的!
高夫人冤枉得很。只是高先生却信了这话,竟是扬言要休妻!高夫人的娘家得知消息又上门来,连同高家的族叔们一起施压,好容易才将高先生给压了下去。
事已至此,高先生高家族长的位置是不保了,就由他和高夫人的长子接替。只是他的长子也才二十上下,年纪还轻、能力不足,少不得要请族叔们帮衬着。然后,这些族叔就连同高家的亲戚们一步一步蚕食鲸吞,愣是把高家给吞得差不多了!到最后,高家彻底成了个空壳。曾经清贵高家的传说,彻底成为了一个传说。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现在,光是高家这里边发生的事情就接连不断,可是叫余庆县上下的百姓们都看了场好戏。
当书院里解禁、柴东又带着立小子回家的时候,王家村里也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春枝却想得更深远一些。
这一晚,她让立小子和王氏去睡,再把盼丫头哄睡了放在她的小床上,夫妻俩又好好叙了一番离愁别绪之后,春枝才靠在柴东怀里,将那天的事情说给他听了。
柴东听后,他的眉头就皱得死紧。“你确定吗?就是他的人?”
“确定。事后我还把他的画像给画下来了。”春枝点点头,就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她画的人像。
她擅长画猫狗草木,人像就差远了。不过,看到她描绘出来的大概轮廓,柴东还是点头:“果然就是。”
春枝的心就是重重一沉。
“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咱们都已经走这么远了,他还不肯放过我们?明明咱们也没得罪他啊!”
“梁王。”柴东轻轻吐出两个字。
“嘎?”春枝一愣。
就听柴东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当今梁王殿下。”
春枝眨眨眼。“皇帝的亲儿子吗?”
柴东颔首。“是。不过,他出身不显,只是一个小宫女生的。生了他后,那名宫女才升为嫔,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嫔。而梁王从小身体不好,据说三岁前好几次都差点夭折,多亏皇宫里珍稀药材多,一直给他吊着命,才终于把他这条命给吊到了现在。这个人,别说在京城、就是在皇宫里的存在感都很低。大家都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只要他死了,就能把丧礼操办起来。”
春枝听得双目圆睁。
“相公,你确定是他吗?听你的说法,他应该是病得路都走不动了才对啊,可是前年咱们明明是在京城外头碰到他的。那冰天雪地的,要真是一个病得随时都能死掉的人,他能扛得住吗?”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辨认梁王殿下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那就是——他养了一只黑猫,名叫駹駿。他把那只猫爱如至宝,想方设法的宠着纵着,把猫给娇惯得不像样了。”柴东又补充一句。
好吧,现在春枝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么说,还真就是他?梁王殿下?”
“八九不离十。”柴东沉着脸,定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