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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
韩桢端坐在堂案后方,居高临下道:“此事你办的不错,手段虽稍显稚嫩,但总体思路没问题。”
那个独眼石人和灵芝,太过刻意。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百姓愚昧,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倒也可以理解。
简单粗暴才是正途,搞得太玄妙深奥,他们反而看不懂。
至于读书人和富商大户,哪怕弄的再真,他们也不会信,况且这东西本身也就不是给他们看的。
苏昭德谦虚道:“卑下才疏学浅,请县长恕罪。”
韩桢问道:“想谋个甚么差遣?”
“但凭县长吩咐!”
苏昭德神色恭敬。
韩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吩咐道:“我准备成立商务院,你暂代院长一职。”
“多谢县长,下官必当殚精竭虑!”
苏昭德心头大喜过望,赶忙躬身作揖。
他到底比麻允迪要看的透彻,这类新设立的部门,虽看上去职能不显,无人无权,甚至连公廨都没有,但却潜力无限。
不管是最近成立的工科院,还是进奏院,无一不透露着一个信息,县长要改制!
且这番改制,并非大刀阔斧,而是润物细无声。
在苏昭德看来,这样是对的。
韩桢缓缓开口道:“商人重利而轻义,但小到一个县城,大到一个国家,没有商业又不行。”
闻言,苏昭德若有所思道:“县长的意思,商务院的职责是约束商人?”
“是,但不面。”
韩桢微微一笑,解释道:“规范市场运行、流通秩序和打破市场垄断,拟订商业法案,解决商业纠纷……这些统统是商务院的职责所在。”
咕隆!
苏昭德不由咽了口唾沫。
他想过商务院有潜力,但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县长的野心。
若按照县长所说的职能,只怕商务院的规模与权利,比之六曹都不遑多让。
待回过神,苏昭德面色为难道:“县长,自古商人不受约束,此举恐怕会遭到所有商人抵制。”
商人以往受到的限制,不外乎是不准穿绫罗绸缎,不准乘骑马车等等。
但这些限制,却没有涉及到商人的根本。
即,商业运作。
官方对商人经营的监管,几乎可以说没有。
“我知道,所以此事急不得,需得一步步来,行春风化雨的手段,潜移默化的给商人套上枷锁。”
韩桢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三五载,也可能十数年才会显现成效。你可有信心?”
苏昭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答道:“下官自然有信心!”
“好!”
韩桢微微一笑,问道:“何隽等人写的六年发展计划书,看过了罢?”
何隽六人纂写的计划书,韩桢命人复印了多份,供府衙官吏们翻阅查看。
往后,发展计划书将是常态。
这东西好处很多,比如官员新上任后,只需翻一翻上一位官员所写的计划书,就能清晰得知整个县城或部门,过去几年的发展轨迹,哪些政策需要延续,哪些政策需要改进,一目了然。
苏昭德点了点头,语气敬佩道:“下官翻阅过数遍,当真是发人深省,字字珠玑!”
韩桢吩咐道:“既然看过,回去也写一份关于商务院的计划书呈上来。”
“下官领命!”
苏昭德躬身应道,步履矫健,意气风发的转身出了大堂。
赵宋的官员制度太过臃肿繁杂,各部门职能重叠混乱。
优点是加强了中央集权,分散了官员权利,哪怕是出现了宋徽宗这样的昏君,整日不理朝政,修仙耍乐,也不会出现宰相权倾朝野,各地藩镇格局的情况出现。
但缺点也很明显,冗官问题严重,且官员三年一任,各路州县政策混乱,利民政策没有连续性。
这段时日,韩桢一直与史文辉、赵霆、刘宓等人商议如何改制。
目前,已经有了些进展。
在三省六部的框架中,进行拆分优化。
保留中书门下,兵部作为军队系统,独立于外。
同时,吏部、户部、礼部、刑部精简优化,同时增设进奏院、工程院、商务院、农业院以及教育院,囊括了士农工商以及宣传舆论。
一省四部五院。
各司其职,职责明确。
大致框架已经定下,现在就剩细节敲定了。
虽然现在只占了四县之地,暂时还用不上,但往后就说不准了。
……
九月十八。
位于淄河畔的大型水力锻造工坊竣工,当日投入使用。
韩桢亲自前往视察。
十二条流水线,共计六十个水力锻锤,在河水的推动下,不断来回挥舞,重重敲打在烧红的熟铁之上。
在一阵阵哐哐声中,火花四溅,一块块熟铁在锻锤的敲打下,变为一片片甲叶。
将工坊巡视了一番,韩桢满意地笑道:“办得不错,此次参与建造的工匠,统统有赏!”
“多谢县长!”
匠人们大喜过望,高声道谢。
一路出了工坊大门,韩桢径直走向战马。
忽地,他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转头道:“对了,前阵子和伱提的冲压机,可否做得出来?”
闻言,袁工匠苦笑道:“禀县长,下官与工科院的同僚们商议过数次,以目前的手段,还做不出来。首先是材料,目前最好的精铁,乃是西域上贡的镔铁。可即便是百炼镔铁,也无法轻易切割熟铁。”
“其次是水力力道不足,带动磨盘、小锻锤已是极限,想要切割熟铁,力道远远不够。除此之外,还有诸多问题,比如零件强度能否支撑多次重复冲压等等。”
事实上,北宋的冶铁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了。
高炉和焦炭的使用,已经趋于成熟。
这种情况下,差的只是灵光一闪的灵感和思路。
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念及此处,韩桢吩咐道:“工科院已经成立,那么作为成立后的第一个研究课题,就定为水力冲压技术罢。谁若能解决,赏钱万贯,封官赐爵!”
名利俱在,给老子卷起来!
水力冲压技术不单单是为了制造军械,往后铸造钱币时,也能用得上。
袁工匠郑重地点点头:“下官明白!”
“交予你了。”
韩桢说罢,翻身上马,朝着军营方向奔去。
临近军营,便听到一阵阵巨响传入耳中。
聿聿!
战马一阵嘶鸣,显然还不适应火器的爆炸声,被吓到了。
好在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且性情相对温顺,否则换成其他马,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这就是火器在军阵中的威力。
杀伤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爆炸时的巨响,对敌军士兵与战马等牲畜,造成大规模的混乱。
只要阵型一乱,重甲骑兵就能趁势冲阵屠杀。
战马是骑不了了,韩桢翻身下马,安抚一阵后,他牵着战马进到军营中。
校场上,一万余士兵正在演练阵型。
随着金鼓与战旗不变变动,士兵们也组成一个个不同的方阵。
阵型这东西,不是说会了就不用练,而是每日都需操练几遍,最终形成肌肉记忆。
哪怕身处黑夜,也能迅速变阵。
军中的时间安排很是紧凑,卯时点卯,先来三公里慢跑热热身,随后有半个时辰休息,用早餐。
待休息完毕,便是操练阵型。
下午吃过午饭,成分多队互相进行攻防对练。
一直练到临近酉时,稍作休息后,进行火器讲解和操练。
目前由于火器数量还不够,无法保证所有士兵同时演练,主要是以讲解为主,操练为辅。比如火器的爆炸时间,投掷时机和投掷动作,以及如何自保等等。
每日安排一小批士兵进行实弹操练,第二日换另外一批。
虽然操练成本很高,但是没法子,这个过程绝对不能省。
否则上了战场,一群不熟悉火器的士兵,别说炸溃敌军了,说不定自己先崩溃了。
巡视了一圈军营后,韩桢迈步来到白虎堂。
大堂内,史文辉正端坐在那里,翻阅着账目。
从广陵回来后,韩桢便正式委任史文辉为录事参军,总领军队后勤。
虽为后勤与秘书,但却极为重要,对委任者的要求也很高,不仅要有文臣的才能,还需通晓军事。
军中库房、日常消耗、粮草辎重、赏罚钱财……等等都要负责。
这只是和平时期,若是战事一起,需根据战局变化,随时调整粮草计算分配,以及后勤辎重路线等事宜。
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韩桢只能自己兼任。
听到脚步声,史文辉抬眼见是韩桢,立刻起身道:“下官见过县长!”
韩桢笑问道:“怎么样,可还适应?”
史文辉如实答道:“起初刚接任时,着实有些手忙脚乱,这几日熟悉之后,理清了脉络,总算轻松了一些。”
“那就好。”
韩桢点了点头。
史文辉问道:“县长今日前来,可有吩咐?”
“嗯。”
韩桢吩咐道:“将营级以上将领唤来!”
史文辉应道:“下官领命!”
不多时,聂东、小武、于军等人纷纷来到白虎堂。
环顾一圈,韩桢挑眉道:“刘锜呢?”
闻言,众人顿时神色古怪。
聂东憋着笑,解释道:“禀县长,刘营长昨日操练火器时,不慎被伤,如今正在军医营修养。”
听到刘锜被火器伤到时,韩桢心中一凛。
不过见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伤的不严重,不由暗自松了口气:“伤到哪了?”
聂东答道:“被一枚弹片伤到了后臀,好在入肉不深,及时取出弹片,又放了血。军中医师说修养几日,便可康复。”
韩桢皱眉道:“刘锜也算是军中老人,怎地这般不小心?”
这厮真是记吃不记打,当初在临淄县军营的时候,就吃了一次火器的亏,按理说面对火器,应该格外谨慎才是。
结果现在火器操练了这么久,整个军中就他一个受伤。
“据黄凯说,刘营长突发奇想了一种新用法,叫甚鸳鸯连环炮,演练新用法时,出了些意外。”小武憋的脸都红了,肩膀一阵阵抖动。
韩桢深吸了口气,微微眯起眼睛。
他娘的,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使用火器一定要小心。
要是因为火器问题,导致受伤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厮自己作死。
见到这一幕,聂东等人立刻明白,刘锜要遭殃了!
以往县长收拾刘锜的时候,都是这般。
韩桢招呼一声:“稍后我去探望他,你等且坐。”
聂东等人纷纷落座,目光看向他。
韩桢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士兵一直操练,终归是温室花朵,需得见见血,真刀真枪的实战一场,才能完成蜕变。”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双眼一亮。
小武摩拳擦掌道:“县长终于要对其他州用兵了?”
“不!”
韩桢摇摇头。
战略方向不能变,现阶段依旧是暗中积蓄力量,力应对西军。
“县长的意思是?”
聂东隐约猜到了一些他的心思,但又不太确定。
韩桢开口道:“山东多匪寇,这些匪寇正好拿来给士兵们练练手。”
山东什么都不多,就强盗多。
论匪寇强盗,山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仅是青州一州之地,大大小小的匪寇势力,便不下百余。
少则几十人,多则数千人。
这些匪寇占山为王,平日里打家劫舍,肆掠乡里,让百姓商贩苦不堪言。
正好用来给士兵们练手实战,顺带扫清治下之所的风气,还百姓一个太平。
除此之外,盘踞官道多年,这些匪寇想来应当存了不少家底。
一窝窝的端了,能缴获不少钱财。
可谓是一举三得。
略微思索了片刻,史文辉便明白了他的用以,拍了一记马屁:“此举乃一石三鸟之计,县长英明,下官佩服。”
小武显然没想那么多,兴冲冲的问:“县长,咱们先从哪一处山寨开始?”
韩桢下令道:“此事交由聂都统安排,务必要让士兵们都上阵体验感受一番。同时,也可趁机试一试火器在实战中的威力。”
匪寇而已,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末将领命!”
聂东起身抱拳,高声应道。
“我去看看刘锜。”
交代完事宜,韩桢起身走出白虎堂。
一路来到军医营,他很快便找到了刘锜。
这厮趴在床上,嘴里叼着一颗林檎,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屁股上抱着纱布,隐隐透出一抹红色的血迹。
“县长,你怎么来了?”
见到韩桢,刘锜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心虚。
“呵!”
韩桢冷笑一声:“自从火器运来军中,操练了这么久,就你一个受伤,当真是出息了啊!”
刘锜慌了,赶忙说道:“县长,你听俺狡辩……不,是解释。”
韩桢气极反笑:“好好好,我给你个狡辩的机会,不过先说好,若是无法让我满意,你知道后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