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师生都在上课，集团同行的人员也都在安装和调试设备，小操场上只有陈文浩和戴玉倩两人。谈话还在继续。
陈文浩说着话，目光也同样注视着教室，“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关键看我们如何定义和选择。像我们推出的智能翻译产品，就让不少吃外语饭的人失业了。市场部找第三方做了份调查报告，仅在国内就有超过两百万人因此失业、转行。还有一大批在读的语言专业学生也要转换就业方向。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恨我们的产品？我觉得，正常情绪肯定都是不爽的吧。”
“可是，却有数亿的用户和数十万家企业，因此减少了语言沟通的障碍和成本，这又创造了难以统计的巨大效益。在我看来，这件事便值得去做。”
“当然还有一些原因，比如说外语比较好的人，多数受教育程度更高，学习新技能和转行也更容易，不容易形成爆发式的失业浪潮。”
戴玉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淡了谈话的凝重气氛，她白了陈文浩一眼，“你这属于柿子捡软的捏。”
“没有的事，这属于间接激发他们在其他领域的潜能，说不定会从中出现一些著名作家、画家之类的，算是我对人类文明的微不足道的贡献吧。”陈文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谈笑了几句，陈文浩收回了目光，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实际上你刚才的担心很有道理。有一些技术上的进步并不适合现在就进行转化。”
他抽出自己的平板终端，递给戴玉倩，“看第一条视频，那是研发组发来的最新测试视频。”
集团每名员工入职后都会领到一个平板终端，集团向各大厂商采购了芯片和屏幕等主配件，再占用了智能车间一点点产能用于组装，做出了只供内部使用的平板终端。这批平板除了自身的防震防水等全防性能强大以外，最大的特点在于安装的是集团自己开发的操作系统和配套软件（小卡出品），安全性和稳定性远超市面的通用产品。
而像陈文浩和一批高管用的平板终端。最近还进行了升级，采购了到小批量高等级的可弯曲折叠的柔性屏，配套的芯片也被小卡小幅魔改了，造就了一批引领时代的产品。好用到负责数码消费产品的罗亮，在领到新平板终端后一个小时，就找到陈文浩询问这款产品商用化的可能性。只不过因为目前市场上高分辨率柔性屏的供应量少得可怜，价格还贵得离谱，加上陈文浩还不打算暴露小卡能够批量魔改芯片的能力，此事才暂时作罢。
戴玉倩看着视频，陈文浩一边解说，“实际上，公司的研发组已经在人工智能模块和机械仿生上取得了突破，在市场能接受的售价前提下，随时能够推出胜任多种基础工作的机器人。”
“想象一下，餐厅服务、家居清洁、建筑装修、农业种植、流水线作业甚至是媒体、行政、会计等等，能够容纳大量劳动力的岗位同时被不要工资、不知疲惫的机器人所代替……”
陈文浩止住了话头，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只要是受过一定教育对社会有一点了解的人，都能立刻脑补出可能的后果。戴玉倩连视频都顾不上看了，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这……后果都不敢想象，会比当年国企大下岗还厉害吧，国家恐怕会干涉……”
“干涉是肯定的，任何一家政府都不会允许，但不一定有用，治标不治本。”陈文浩毫不犹豫地回话，显然早有思考，“当年下岗潮直接影响到的大约是七千多万人，而且集中在工人阶层，而这次如果放任不管恐怕将冲击到几亿人的生活，无论工人农民还是普通城市白领都逃不开。更可怕的是，还不像当年从国企分流出来了还能去民企打工，或是做个体户，这一次恐怕无人幸免。”
“一头是越来越高的人力成本和日渐难管的员工群体，另一头是不用加薪不会偷懒的智能机器，如果智能机器的单价不离谱，你又是资本方，你选谁？”
陈文浩看着戴玉倩的眼睛，“政府能怎么做？规定企业必须雇佣多少比例的人类员工？明显没可行性。还是干脆将我这样的公司从源头消灭？就不担心将来被其他国家超越踩在脚下？更何况，不要小瞧这种技术的普及速度，等到上面做出决定，恐怕已经没什么好挽回了。”
戴玉倩沉默了片刻，突然绽开笑容，锤了陈文浩手臂一拳，“就知道吓我。你这样说的话，肯定是有办法了。”
陈文浩嘿嘿一笑，收起刚才故意装出的严肃神态，“也算不上吓你，都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情况。不过好在是我们走在所有人前头，其他公司要达到这个水准，至少再努力十年吧，还有时间可以缓冲。”
戴玉倩抿着嘴唇：“所以你对这次的教育公益活动特别看重，在虚拟投影设备产能紧张的前提下，还优先满足这边免费捐赠的需求。”
“趋势是无法阻挡的，我现在可以压着不用这些技术，但说不定十年后别的公司也有了。到那时这些孩子很多已经工作了，希望不要连什么是人工智能都没概念，就发现自己连卖苦力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没有停顿，“教育改变命运，这话并不过时。但愿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能让更多的孩子开拓眼界，最低程度也应该对人工智能有所了解，主动避开那些必然会被取代的工作方向。”
戴玉倩想了想，“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人工智能今后肯定会让基础工作岗位变少。知道了趋势可是不一定能避开，问题还是没解决。”
她定定地看着陈文浩，似乎笃定他有好的解决思路。
陈文浩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当我是万能的呀，这事应该让上面领导最操心吧。”
“叫我说的话，呆在地球上，除非从此不准发展人工智能，否则都是死结。要想破局，那就要走出地球了。最可行的，不管是改造月球还是火星殖民，都能创造足够多的人口消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