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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郑胜利的面,李源将三罐酱泡菜、两双靰鞡草鞋、一方羊皮,还有几个……看大小是鸟蛋?应该是腌的,不然这会儿哪有鸟蛋啊。
一一放进了帆布包里。
另外就是一堆书……
郑胜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刚才可是大包小包拿着走的,就送你这?”
他左右看了看,就这么小小一间屋,简单干净,也没别的东西了。
李源笑道:“人家送了好些东西,有人连家里压箱底儿的宝贝都拿出来要给我,我能要吗?就挑拣了这几样,不错了,礼轻情意重。再说人家也非要送好礼,是咱不敢收,但情分得领。”
郑胜利“嘿”了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来这人,只要别得罪,就是个好人……索性不提这茬,笑道:“听说哈市那个病人跑来找你看病来了?小李,啧啧啧,你可真是要出大名儿了。这病人打四九城来,在冰城也找了好些名医,中的西的都有,一个没成,最后奔你这了。这你要是都看好了,往后四九城医学界,你都算是有名号的了。”
李源道:“郑主任,您虚抬了。谣言止于智者,我治些常见病还行,这种疑难杂症,只能碰运气。外行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吗?这疾病,三分之一是不用治,自己就能好的。还有三分之一,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治不好的。最后三分之一,是医生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好,靠运气的。
医生能起的作用,真没有那么大,也没见几个医生是长寿的,都是病死的。
再说了,就算治好了又如何?现在医院里地位最高的,是外科医生,不是内科,更不是中医。”
郑胜利乐道:“你小子看的还真透彻。怪不得要改行当西医,眼力见儿真行。是啊,就算救了那么一两个疑难杂症有什么用,除非给了不得的大人物治……人家手术台上一个小时办的事,内科得用仨月不见得好,中医嘛,嘿嘿嘿。小李,什么时候考执医证?”
李源道:“明年吧。”
郑胜利笑眯眯道:“拿上证后,是想当外科还是内科?内科的话到我这怎么样?咱们也算是有交情了,我也知道你的能耐,不会埋没了你。不过你指定要上手术台,也好,年轻人嘛,前途最要紧。”
李源笑道:“我主修药剂学,去药房工作,当个药剂师。”
“……”
郑胜利眼睛瞪的跟牛蛋似的,哑口无言。
药剂师,像大庆这样的地区级医院都没有。
就那么几种药,青霉素都是高级的了,医生护士就能办,还需要什么药剂师?
也只有在大城市有实力的医院里,才会在药房配备上少数药剂师,还跟医院里的隐形人一样,不知道的以为那就是个护士。
郑胜利闹不明白,一个前途无量的医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源也不解释,等再过几年,倒霉的都是风光人物。
有时候他觉得很有意思,国人好像一直都喜欢造神,然后再亲手毁掉。
从古至今,几乎没变过。
这几年风光无限的人物,如时传祥,过几年要多惨有多惨。
王进喜能例外,大概是因为石油实在太重要的缘故,特别是在风云跌宕的年代里,能换回来大量的外汇,维持经济稳定。
但也就一个王进喜了。
其他各行各业,几乎所有的风云人物,基本上都被打倒。
李源要是按照现在的路数发展下去,到时候非得倒大霉不可,所以去药房好好苟几年悄摸做几年试验再说。
郑胜利一只眼高一只眼低的打量着李源,总觉得这小子,可能有怪癖,不走寻常路。
……
“嗯……”
“嘤嘤……”
陆朵朵觉得自己要死了,以后再没脸见人了,哪怕身上还穿着一层秋衣,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推拿按摩时,随着力度逐渐加深,她差点把嘴唇咬破了,都没忍住哼出声来。
高卫红在一旁面色也隐隐古怪,李源倒是有些无奈,喝道:“忍什么?该哼就哼,正常生理反应。换个男人也一样。”
高卫红道:“男人也这样?”
李源道:“你身上酸麻酸麻的,你也一样。男人又不是木头桩子,肯定也如此。别说人了,换个小猫儿在这也一样,所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了这话,陆朵朵叫的不再是那种极度压抑的猫叫声了,虽然仍听得出忍耐,但却好多了。
这次推拿做的比较轻松,因为一身骨头,李源都没怎么敢用力。
但做完后,陆朵朵却觉得浑身舒泰,犹如漫步云端。
高卫红看出陆朵朵脸上的笑意,心里大为高兴,追问道:“源子,什么时候针灸呀?”
她觉得成为朋友后,称呼也应该变一变。
再同志同志的叫,显得生分。
李源自无不可……
他道:“一会儿我先稍微烧一回山火,再辅以留气决稳一稳。朵朵现在的状态是虚不胜补,承受不住大补,只能循序渐进,一点点温补。等这次针灸完后,你们就可以回家好好过年了。等回京之后,再好好治,本来就是急不得的事。”
陆朵朵已经坐起来了,身上穿一件薄秋衣,身前和李源差不多一样平,感觉可以以兄弟相称。
李源叮嘱道:“按时作息,别东想西想……”
陆朵朵小声道:“睡不着怎么办?”
李源呵呵道:“那就做数学题。”
“噗!”
高卫红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李源道:“你怎么知道朵朵数学不好的?”
陆朵朵羞不可耐道:“卫红姐……”
高卫红忙绷住不笑,强忍着,道:“听到了吗?这是李大夫开的灵方,回去试试。”
陆朵朵不理她了,李源开始替她针灸。
高卫红劝道:“源子,你那么多侄子侄女,学习又都不错,干吗都报中专啊?上大学也很好啊。大学的教育,还是要比中专深的多。”
李源淡淡道:“供不起了。”
陆朵朵讶然的看向他,高卫红也不解道:“大学生每个月都有补助呀,又不用交学费。”
李源笑了笑,道:“大学不用,高中用。农家子弟,而且家里还那么多孩子,能供到初中的都凤毛麟角,读中专还是读高中,几乎都是无需选择的事。大部分农家子弟,都是读上两年小学,认得自己的名字,就回家种地,帮衬父母了。”
高卫红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看你妻子应该出身大富之家,怎么不帮衬一下……”
陆朵朵都不忍心了,责怪了声:“卫红姐……”
李源洒然笑道:“别说我没占过我岳家的便宜,我媳妇儿跟了我后,都成天吃粗粮窝头。中专已经很不错了,能学到东西,也是干部身份。”
五六十年代的中专要多香有多香,就算再过二十年,中专依旧含金量十足。
这个话题仿佛一下显示出了巨大的阶级差异,让气氛略显尴尬。
像她们两人的家庭出身,和她们身边的朋友,好像从没想过能不能上得起学的问题……
李源倒是坦然,人家老子用命堆出来的天下,子女享福没啥不行的。
李幸当了他的儿子,不一样掉进蜜罐里享福?
大丈夫凭三尺青锋立不世功,所求者无非封妻荫子,无可厚非。
只要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普通百姓就行,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枯骨的亲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针灸完后,李源问陆朵朵道:“有没有感觉舒服一些?”
陆朵朵点点头,看着李源道:“谢谢你,源子哥哥。”
她比李源小四岁。
李源微笑道:“回去后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用中医的说法,耗费过多的神思伤肝。西医方面,也说想法太杂太悲伤,会引起副交感神经的紊乱,对身体不利。如果觉得控制不住思想,就看看书,不求甚解的看。什么时候困了,倒头就睡。睡眠永远是最好的恢复元气的方法,比任何良药都好。”
陆朵朵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源子哥哥。”
李源给个建议:“朵朵,还是叫源子哥吧。我周围所有人都这样叫,突然多个哥字,我听着有些不得劲……”
高卫红哈哈笑了起来,陆朵朵面红耳赤。
李源赶人:“快走吧,回去陪家里人好好过个年。回见。”
“回见!”
高卫红握手,又补充了句:“源子,很庆幸来的时候能遇见你,很高兴我们能成为朋友。”
李源点头:“我支持你的想法。”
高卫红:“……”
陆朵朵咯咯乐了起来。
……
“沃日!”
“艹!”
“我了个大艹!”
杜尔伯特草原上,李源身汗毛炸起,手里宝剑早已换成了六合大枪。
他的对面,是一只快三米的成年东北虎!!
李源不解,这样的大虫不应该都在大兴安岭那边的林区里面吗,怎么会跑大庆来?
难道是追逐黄羊群过来的?
这玩意儿实在太猛了,李源自觉已经登堂入室的身法,在它面前将将只够勉强招架。
手里宝剑差点没给一爪子拍飞。
武松打虎听着过瘾,但这会儿亲身面对后,李源总觉得那是吹牛逼。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大虫不仅快,一阵风似的,还猛,力气大的惊人。
李源空间里也有一把猎枪,可根本没法瞄准,没机会。
要不是还带了这把长达三米二的大枪,张冬崖压箱底的宝贝,今天还真就危险了,估计只能把空间里的手榴弹拿出来应应急。
现在公社的民兵连里啥都有,李源二哥是民兵连连长,弄几枚手榴弹轻而易举。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眼下这种极致甚至面临生死的对阵感觉,让李源身血液沸腾,身体都隐隐颤栗。
他有直觉,只要今晚能亲手打死这条猛虎,武功上就能有一个大的突破。
练拳三年,今夜或许就是由明劲突破暗劲的机会!
手中大枪横握,大枪是椆木打造的,天然长成的笔直树木,整根打磨成枪杆。
一般人都听说大枪是用白蜡杆做的,其实真正的好枪从来不用白蜡木,因为枪杆超过三米的白蜡会塌腰,硬度不够。
黄皮白蜡想打磨成枪杆,要用桐油浸泡。
入门用的白蜡杆,是用来“找手”的,让你的脖子上的筋通过肩膀“找到”你的手腕,而不是真的用白腊杆就可以成六合大枪的势。
这些知识,非真传不可知。
李源将六合大枪抖出团花来,逼的东北虎不敢近身,这大虫跟一阵风一样,让它贴近了,太凶险。
可老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法子,拼体力人类怎么可能拼的过猛虎?
李源一边喘息,一边微微后退,看模样,似乎是生出退意了……
但生性残忍的老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没受伤还行,老虎嘴角之前被剑豁出一个口子,正处于暴怒状态,双腿稍稍低伏前行,保持随时猛扑的姿势,步步逼近。
李源看起来越来越惊慌,甚至绝望,握枪的手都开始抖了,脚步也微微踉跄,但还是嘶吼着舞动长枪,将东北虎逼退稍许。
老虎土黄色的眼睛在月夜下看起来森然冰冷,李源总觉得这畜生眼里有些戏谑,似乎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哀嚎。
李源随它心愿,连连咆哮,似乎想用吼声惊退它。
等看到老虎居然缓缓坐在那不动,只是拿眼睛盯着他时,李源忽然拖着枪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老虎“嗷呜”的一声兴奋咆哮,李源“妈耶”一声,脚下似乎也不稳,一个踉跄,看似就要倒地,身子塌向一侧,然而就在老虎兴奋的猛然跃起扑来时,李源似倒未倒的身体原地一个转圈,手中几乎跌落到地的大枪猛然抖起,枪头血色红缨瞬间炸开,枪头斜刺冲天,迎向飞扑而来的猛虎,在猛虎强扭身躯准备落地躲避中,李源用尽身气力,“呔”的一声,大枪迅若惊雷般破入了猛虎的腹部。
李源却并不停歇,撒手长枪,不等猛虎带着枪杆跌落,脚下八卦步快若游龙,几步闪身向前,手中双拳轰然砸中猛虎双耳,后在老虎厉啸嘶吼中,脚下旋转,绕其身后,双拳如炮拳拳轰至猛虎腰间。
学武数年,心中积攒了不知多少狂躁之气。
身处这惊雷激荡的年代,步步小心,为求自保,处处隐忍,心中也藏了不知多少不平气。
今日今夜今时,种种愤怒悉数化为拳中劲,狂轰乱炸在这只倒霉老虎的身体各处。
老虎至死都没想明白,这个狗逼猛成这样,刚才那是在干哈玩意儿?
怎么会有如此虎逼的人类?
暴击了足足半小时后,李源越打精神越足,两只眼睛明亮的似乎比天上的星辰更璀璨,只觉得对劲的理解终于更进一层,不是只知道什么叫绵里藏针,什么叫隔山打牛,而是真真切切可以做到了!
他走到那条只是虚喘着粗气,静静躺在地上不动的老虎身边,脚尖在虎头上轻轻那么一点,老虎只来得及“呜咽”了声,就彻底僵住不动了。
到这一步,武功总算练出了些名堂,已经算得上是真正的大高手了。
用暗劲杀人,几乎可以做到无影无形。
除非是招惹到了大人物,或者滥杀无辜,否则一般人死于暗劲下,即便法医来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只能是死于恶疾,暴毙而亡。
至于再进一步,想练到祖师爷杨露禅那样的化劲,估计十年八年内没什么希望。
杨露禅这一支练到化劲有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学会绝学凌空劲,不接触,隔空以劲打穴,杀人于无形。
在广府城的县志里,至今还有杨班侯传功“凌空劲”于张信义的事。
张信义,就是李源恩师张冬崖的父亲。
将长枪收起,又将这条重达五百斤老虎收了起来。
老虎一身都是宝,虎鞭、虎骨就不说了,单是虎肉,就可以入药虎脂平胃丸,对养胃正气有奇效。
人老了,难免消化会出现一些问题,虎脂平胃丸效果奇佳。
虎骨可制虎潜丸,也是上等的补药,可补肾强骨、调养身体、增强体质。
今天的收获实在太大了!
不过李源并未就此收兵,他继续往草原深处寻去。
一般人冬天入草原就是找死,光失温就能要人命。
白天的草原温度如果是零下三四十度,晚上只会更冷。
李源不怕,除了不时的喝些热水,吃些热乎乎的肉,太累了还能生一堆柴火,在火堆边搭个帐篷,放上厚厚的床垫,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外,他暗劲初成,已经可以自主的紧锁皮肤,大大减少体内热气流失。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继续深入。
马上就要回京了,他要进行最后的扫荡。
大丈夫手中枪翻江倒海,也抵挡不住饥寒穷仨字。
未来日子还长,眼下机会难得,能多捕猎些就多捕猎些。
运气不错,又追到了一群黄羊。
可能是蒙古那边杀的太狠了,才跑到这边来的,只是没想到遇到了李源这么个活阎王。
一口气杀了五六十只后,又用羊血为饵,招来了一群草原狼,八只,足够大了。
李源徒手干死四只后,其余四只夹着尾巴飞奔了。
奔了就奔了吧,多了也没啥用。
中医里说,狼肉有毒,不能入药。倒是狼皮做成狼皮褥子,适合老寒腿。
李源准备给张冬崖弄一床狼皮褥子,家里父母暂且等等。
张冬崖那里基本上不会有人去,李家却不一样,让人看到李桂铺着狼皮褥子,影响不好,所以四张狼皮足够了。
不急着剥,就先收起来,回去后慢慢料理。
看看天色,漫天星斗,草原上的天空干净的像一大块宝石一样。
李源一个人游行在空荡荡的草原上,居然一点不觉得孤独,恣意的高声呼啸一阵,尽舒胸中快意!
……
转眼正月初十,二月十四。
明天首批从京城前来紧急支援大庆会战的医生就要回京了,会战指挥部副总指挥刘麦成及一干领导出面,开了场欢送会。
不在工位的工人皆可参加,在工位的可由家人代替。
两个月来,这百余号京城来的医疗精英也算是埋头苦干了,即便黄超民、张建业之流,也下了力气,救治了不少病人。
由于水土不服引起的工人健康问题,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一般来说,只要熬过了一个坎儿,以后就会轻松的多。
所以这次支援任务也算圆满完成。
工人和家属们都很热情,后勤部门还专门组织表演了二人转《送年画》、《大庆子》和《王二姐思夫》。
这是给老人家表演过的二人转节目!
李源看的有滋有味,然后诸医生人人戴上大红花,在大庆会战指挥部前合影。
这一次出差,也算是正式收尾了……
……
“小李,你现在就要出发吧?我让肖干事去送你。去了哈市,替我问候刘院长。”
吃完晚宴,副总指挥刘麦成看着李源语气真诚的小声说道,一副自己人说事的姿态。
跟其他专家握手,他都十分热情的挽留、感谢,说一些很体面的场面话。
但到了李源这里,截然不同的对待,让不少人心里有些酸味。
特别是角落里的王明义,心里简直翻江倒海。
心里将刘麦成骂了个狗血淋头,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也骂李源,得志便猖狂,一点不念过去的交情。
他却忘了,他和李源哪有交情……
李源倒是淡然,虽然对刘麦成无感,却也没想过得罪此人。
他是不怕,可将来李坚、李荷他们过来后,让此人给惦记上了,总有穿小鞋的机会。
便颔首微笑道:“好,谢谢副总指挥了。”
刘麦成大喜,哈哈笑着拍了拍李源的肩膀,道:“真想把你留下来啊,大庆就缺你这样又有能力,又有干劲儿,心里还装着百姓的好医生!小李,不会让你白辛苦的,感谢信已经先一步发回部里和你们单位了。一同寄回去的,还有我们大庆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意,每人单位送半扇猪,礼虽轻,但你们对我们大庆的帮助,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掌声雷动!
这人,果然如王进喜说的那样,是个做官的人。
李源笑的灿烂,和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