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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石油工人干劲大,天大困难也不怕!”
“石油工人有力量!挖出石油献祖国!!”
二号井位,高高的钻台上,二三十号人齐齐拉着大绳,怒吼着往上拉。
地面上,又有十几人拿着大撬杠拼命往上撬。
一个比碾盘还要大的铁疙瘩,在工人们的吼声中,一点点顺着斜搭的钢管往上爬。
李源背着药箱在旁边预备着意外发生,就看到王进喜一把推开身边拦着他的年轻人,抄起一截大橇杠,插到铁疙瘩的底座拼命撬起来。
有他带头干,整支队伍的士气又高涨了三分,绞车缓缓的被拉上了钻台。
上去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发出了欢呼声。
李源缓缓呼出一口气,新中国的工业,就是在这样的精神下,打下了本该不可能打下的基础。
很快有人因为拉大绳双手被拉出血过来包扎,李源经过简单处理后,提醒道:“三天内不要见水,注意休息,不要碰到……”
工人闻言都笑了,善意的看着李源点了点头后,转身回到队伍里一刻未歇的继续干了起来。
“不好了,张万才晕死过去了!”
工人队伍里忽然一阵骚乱,李源起初没听见怎么回事,直到有人急急跑过来找他。
大部分医生都在马家窑临时医院里待着,接待诊治。
他年纪太轻,别说医院领导心里存疑,连病人都宁愿去年长的专家那里排队,不愿在他这里,哪怕他前面没人。
没法子,就主动请缨来到一线。
天寒地冻的,就他一人过来。
没想到,还真有意外发生……
李源背着药箱赶紧跟了过去,就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叫。
这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双目紧闭没有反应,李源双腿跪地,这是标准的心肺复苏姿势。
跨过叫人的阶段,摸了摸脉搏,脉搏几乎没有,听了听呼吸和胸部呼吸起伏,也毫无动静,符合心肺复苏标准。
他根本没有犹豫,先把病人头部微微扬起,保持呼吸道通畅。
然后大声道:“都散开些,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帮我,嘴对嘴的对这位病人吹气。我进行外胸部按压,连续三十次,吹气两次。快一点,我们只有四分钟的黄金救援时间,超过四分钟,病人脑部和心肺组织就会受到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他一边按压,一边大声说道。
两个人的心肺复苏其实远比一个人更合理,效果也更好,倒不是因为病人是男人,即使是女人也是如此。
这个时代根本不缺挺身而出的人,很快有人主动上前。
李源神贯注的按压,确保每次按压力度能精准在六公分左右,频率保证在100次每分钟。
周围人都安静了下来,寒风呼啸中,就看着李源不停的按压,另一人每隔一会儿用力吹两口气。
谁心里都没把握,不少认识张万才的人眼睛都红了。
这人要是没了,家里几个孩子可怎么活?
好在,救援的及时,六分钟后,病人缓缓醒了过来。
心跳、脉搏、呼吸都恢复了正常……
李源却没让动,把了把脉后,拿出银针用烧山火之法给病人提了提气,周围人眼见着张万才的气色好了许多。
再看这个从四九城来的“小白脸”,目光中就有了钦佩神色了。
等张万才站起来,李源收起银针时,连王进喜都过来握手,高兴道:“我就说,四九城的专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来,咱们给李大夫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后,李源都有些脸红了,只能不住的鞠躬还礼。
相比于这些人的奉献精神,他真的差的太远……
李源不愿接受一波波的赞美,大声道:“工人老大哥们,刚才的急救方法,不是医生也能做。你们的工作太辛苦,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如果再有人昏迷倒地,喊他没发应,看着没呼吸,摸摸脉搏也不跳了,心口处都不起伏了,就用我刚才用的方法。按压胸外三十下,吹两口气。每次按下去五公分就行了,别按太狠了,当心骨折。黄金救援时间就四分钟,救的越快恢复的越好,大家记牢啊!”
别说现在,他前世穿越前,每年球有三十二万突然昏厥的病人,就因为四分钟内救援不及时,百分之九十死亡率。
但是如果身边有人进行急救,就能活下来。
而当下任务重,营养相当来说还差的多,昏厥的病人绝不在少数。
能提前把这个法子在工人间传播开,能救很多人的命。
回答他的是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李大夫,好样的!”
……
李源本意是低调做人,埋头苦干。
可是,到底没能如愿……
救人的事还是发酵开了,这年月总会有各种意外减员的情况。
因为条件太差了。
而随着李源救人的事口口相传开,不少人统计起了因为忽然晕死而没了的人。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光探区,光今年,因为不知缘故突然晕死就再没醒来的人,就高达六十八人。
往前倒数两年,条件越艰苦任务越重,晕死过去没醒过来的人就越多。
可现在看来,他们明明可以被救啊!
这件事惊动了探区领导,因为有人异常愤怒,特别是失去亲人的家属亲戚们,他们质问,为什么他们的亲人倒下的时候,没人教他们这个简单救急的法子?
就四分钟啊,四分钟就能救一条人命啊!
这又不是什么高深艰难的法子,咱们的医生都他娘的干什么的?
朱祥和副主任再次出面,召集了一群医务工作者,甚至连总指挥部都来人了,大家坐下来谈后,发现连从四九城下来的专家们都没听过这个法子。
这事儿可不就古怪了吗?
李源理所应当被叫了去,希望他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会议室内,李源进门的时候,不少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本地医生。
这两天被骂的那叫一个惨,纯纯是无妄之灾。
从四九城下来的医生,也并没什么高兴的,因为他们居然没听过这样的急救法子,回答不上来。
倒是同一单位来的郑胜利面上难掩荣光了:我说了嘛,这玩意儿是奇才!还他娘的都不信,居然嘲笑他吹牛逼,现在信了没有?
李源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道:“我学过中医,在东汉名医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中提到过这种法子……”
同行们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大夫当场背诵道:“你是说‘救自缢死…上下按被卧之,一人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可这是救上吊自杀的人才用的法子啊。”
李源钦佩道:“胡主任,您学识真渊博,居然能背《金匮要略》!我是这样想的,上吊自杀的人,死因也无非是因为无法呼吸,晕死过去后,再慢慢死去的。
人忽然昏死,没了呼吸,不管病因到底如何,但死因是没了呼吸,大脑和器官在短时间内缺氧坏死,和自缢而亡的道理是相通的。
除了《金匮要略》外,还有晋代葛洪的《肘后方》中写到:‘塞两鼻孔,以芦管内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这是更直接的描述了。
另外唐代孙思邈所撰的《千金药方》里也有进一步详细的描述和方法。我做的只是小总结,平时在生活里急救病人时用过,效果还不错……”
现代医学中这种法子是在六零年提出,但真正形成标准都是七十年代的事了,七四年美国心脏病协会才发布了心肺复苏急救指南。
中医对胸外按压的描述早上一千多年,但即便在中医业内,也一直并没有形成明确的规范,说明在什么条件下用这种法子救人。
事情到这也就明了了,这个急救法子是小年轻自己总结出来的。
会战指挥部工人医院的医务主任胡德泉感叹道:“到底是四九城出来的人才啊,《金匮要略》《肘后方》《千金药方》我们哪个没读过?学西医的人都肯定看过,可大部分人就会挑里面的一些错误,当笑话看。真正有用的东西,倒是看不见。”
有人笑呵呵道:“小李,中医学的这么好,怎么又去学西医了?是觉得中医愚昧落后不科学么?”
这明显不怀好意的问话,让李源笑了笑,他道:“我师父,还有施今墨施老都曾当面教诲,不要拘束于门户之间,刻意的中西之分更是要不得的。往大了说,都是为了人民服务,只要确实有疗效,搞这些分门别类有害无益。往小了说,相互学习可以发皇古义,融汇新知,可以使自己进步,更好的服务群众。所以我师父,我们单位的领导,都支持我多学一些知识。
盲目的贬低一门学问,才是真正的愚蠢,而且还是愚不可及。”
咦?
众人见之纷纷惊笑,这个一向谦虚低调的年轻人,也有凌厉的时候嘛。
郑胜利心里痛快了: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出身大医院是正统,轧钢厂医院只是工人医院,不入流。这下知道咱们的厉害了吧?小李不错!
朱祥和出面打圆场,笑道:“小李同志说的好啊,都是为了人民群众服务,不必计较那么多。而且小李很不错,没有旧社会那些腐朽门派的自私自利,这样的绝活当众就教给了那么多工人兄弟。放在过去,这都是无德郎中拿来赚钱的秘诀。可见,小李虽然学过中医,但和过去只认钱的郎中是不一样的,他是我们新社会自己培养出来的好大夫!”
看来中医遭受倾轧歧视的事,他也是听说过的。
说完后,朱祥和问李源道:“小李同志,如今探区腹泻的病人很多,中医有没有法子?”
李源道:“水土不服的话,可用藿香正气散,这是老方子了。”
朱祥和看向胡德泉,胡德泉点头道:“是有中医开过这个方子,但目前探区没有这个方子所需要的草药。”
李源道:“那就只能对症治疗了,熬些清米汤,一斤里加一小勺盐,补充身体水分,慢慢调养。”
一些医生呵呵了起来,这叫什么疗法……
李源也无所谓,这么年轻,不出风头还好,一旦露脸了,肯定有人看他不是很顺眼,但没关系,只要做事,不管怎样总会得罪一些人。
而且,还有更多人看他顺眼。
“您好,请问您有事么?”
晚上吃完饭回到房间,李源正给家里写信,听到敲门声开门后,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男孩子一手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一手提着一只野鸭子,站在门口看着他。
女孩子自我介绍:“我叫张芹,是张万才的大闺女,这是我弟张虎。李大夫,你救了我爹,我们来谢谢伱。虎子,给李大夫磕头!”
张虎确实虎头虎脑的,听了后就往下跪,李源笑呵呵的一把拦下,道:“我是医生,看病救人是本职工作。就像你们父亲是光荣的石油工人,他也努力拼命的为祖国挖石油,我们这些受益的群众,也没有对他磕头吧?”
姐弟俩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里面的逻辑,说错吧,不能说错,说对吧,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张芹到底年纪大些,很快转了过来,笑道:“那不一样,我爹做的事是为了大家伙,你救的是我爹一个人的命。李大夫,我看出来了,你是好人。我们家穷,没别的东西送,这只野鸭子和野鸡是我跟我弟在泡子边芦苇荡里抓到的。你要不收,就是嫌我家穷,没给你送好东西。我要是送不出去,别人也要笑话我家不知道感恩。”
说完,又看了眼李源好看的脸,才咯咯笑着带着弟弟跑了。
李源倒不在意,常年被女孩子这样看,也不奇怪了,他倒是有些发愁这野鸡、野鸭怎么处理。
怪不得都说家养的鸡叫土鸡,确实没有野鸡好看。
这红冠长尾的野鸡,虽然死不瞑目,但一身毛颜色鲜艳,煞是好看。
野鸭也不错,脑袋大大的,身上灰红白相间。
这要是能活着带回去,给儿子玩就好了。
不过李源还是按下心思,将鸡鸭拎着送去了工人医院食堂,拿去给病号加餐。
虽说东北这地儿不缺这一口,但让人说嘴的事,最好小心为上。
哪怕这里没人说什么,等回去一旦有人举报,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从医院回来,李源又拎了一兜从京城带来的豌豆黄点心,找人问了路,到了张万才家。
对于李源的到来张万才一家显然都有些意外,待看到李源手里拎的东西后,就更不乐意了。
张芹很要面子,叫嚷道:“李大夫,你这是干啥啊?”
李源笑眯眯道:“张芹,你别多心,这可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张大哥的,是给小虎的,咦,你们家还有个小的?那正好,两人一起吃。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点甜嘴儿。
我到贵宝地来,人生地不熟,也没个朋友,今天来就是来找小虎交个朋友。”
张芹绷不住了,哈哈笑道:“李大夫,你可真有意思,还找小虎交朋友……”
张虎也绷不住了,瞪眼道:“姐,你啥意思?李大夫找我交朋友咋了?我不配吗?”
张万才赶人:“去去去!滚一边儿去,你自己瞧瞧你配不配!”然后对李源道:“李大夫,你救了我的命,还上门送东西,这真不成,不合适。”
李源摆手道:“张大哥,咱们都是爽快人,不纠结这一点了,往后日子还长。我是真想得闲的时候让小虎带我到处转转,我也是农村人出身,家里三代贫农。是考试考到城里当大夫的,可骨子里还是喜欢打猎。家里养了条白脸黄狗,那真是一条好狗,可惜带不来,不然能打不少野物。我还喜欢钓鱼……”
张虎眼泪都快下来了,大声嚷嚷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怪不得李大夫想找我当朋友,他爱玩儿的这些,我都会!!”
张芹讲道理,“啪”的就是一巴掌:“你会我不会?你会的还是我教的。”说完对李源笑道:“李大夫,等你得闲了,我带你去抓!芦苇从那么深,小虎摸不熟容易迷路,掉进雪窝里不是玩笑的。”
李源笑道:“那就一起去!我听说你们这有一座马场大山,山上有不少草药,要是明年雪化了我还没走,还要去爬山采药呢。”
张虎吓道:“春天山里可有不少蛇,金钱白花蛇咬人。”
李源道:“就是找这种蛇,庖制成药材,可通络,止痉,祛风湿,攻毒。特别是治风湿、中风,有奇效。”
不仅是金钱白花蛇,还有梅花鹿的鹿茸。
过不了多少年,野生的金钱白花蛇就成了国家二级保护野生药材,梅花鹿鹿茸更是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前者濒临枯竭,后者七十年代后干脆就稀有灭绝了。
别说杀了取鹿茸,圈养都是很刑的事。
但野生鹿茸确实又是大补之药。
来一次中药宝库,入宝山却空手而归,那不是李源的风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