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棠趴在桌子上,看着纪无痕老泪纵横的模样,不禁有些哽咽。
她将袖中的帕子递过去,“别难过了,我娘要是在天有灵,估计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虽然她不知母亲为何平白无故离开镇南王,或许是因为三年的失望,也或许是因为那个徐令姝。
猛然想起章姑姑说过的话,娘走之前还说要给纪无痕一个惊喜。
这个惊喜有可能就是尚在腹中的自己。
那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王府?
这里面有古怪!
纪无痕伸手欲接下陆清棠手里的帕子,迟疑了一下又缩回手,“这怎么行,毕竟是男女有别……”
他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回过头时双目泛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让你这个小辈见笑了,本王平日其实不是这样的。”
陆清棠一边收起帕子,一边在心里头腹诽:杀人的模样吗?
镇南王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前些时日不知怎么的,忽然特别想你娘,你娘在我眼里就是冰清玉洁的圣女,忽然成了别人的……我一时没有转过弯,现在想来的确是对你不住。”
“不过好在你没事,要不然我只怕是百年以后都没脸见你娘了,本王在这里向你致歉。”
他说着,躬身冲陆清棠深深鞠了一躬。
陆清棠哪里能受得起,立马站起身拦住他,“别折了我的寿,我可受不住。”
镇南王有些不解。
他跪都跪过,怎么鞠个躬就不准了?
这个宸王妃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那天他拿着茶杯碎片抵在她脖子上的时候,仿佛在她眼里看到伤感,似乎是有些失落的样子。
她在失落什么,又在感伤什么,纪无痕很是费解。
他再次看向陆清棠,小小的人趴在桌子旁,模样很是乖巧,和年轻时候的花柔一样明艳娇憨。
可惜,花柔不在了,已经彻底地远离他,两人再也见不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本王现在想明白了,什么王府地位全都不在意,只是我这儿子,你哥哥,你总要保他一保,念在你们一母同胞的份儿上……”
他眼神恳切地看着陆清棠,完全不像那天把瓷片抵在脖子上那样理直气壮。
为了儿子可以跟人拼命,为了儿子可以低三下四,他可真是能屈能伸。
陆清棠嘴角向下撇了撇,又问:“那我想问王爷一个问题,假如纪文战不是世子,是个郡主,你还会这么全力保他吗?”
纪无痕愣了片刻,满眼认真地回答着她的问题,“自然。”
陆清棠不解,“为什么?”
纪无痕再次满眼深情看向远方,“他是柔儿的孩子,是我和柔儿唯一的血脉,我自然要全力护着。”
陆清棠捧着腮帮子看向他,眉头皱起后又继续问:“那假如,假如你和我娘还有一孩子流落在外,你也会这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吗?哪怕你们从未相处过?”
纪无痕脸上的表情更为复杂了,他愣怔了一瞬,随后陷入沉思中。
好半天,他方才开口,满脸疑惑,“宸王妃为何会这么问?”
陆清棠用手挠了挠并不痒的眉心,“我就随口一问,王爷若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
纪无痕笑了笑,又一脸认真地回答着,“本王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疼惜的,不管是不是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都会一视同仁。”
他眸光坚定,带着些许忧愁,看样子没有撒谎。
陆清棠此刻的心如同乌云见月一般明朗。
虽然说是在dna对比,但其实她心里都已经清楚了事情真相,正因如此,她才显得患得患失。
认亲或者不认亲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或者得利,倘若认了一个重男轻女,或者是并没有任何情感的冷血父亲,倒还不如不认。
所以她要试探一下他的想法。
结果挺满意的,纪无痕不是那种老顽固,只爱儿子不爱女儿,更不是那种薄情之人,这样的父亲倒还是可以相认的。
她抬眼看向纪无痕,再次开口,“王爷这样想很有胸襟,让小女子甚为敬佩。”
说着,她站起身向他道别,“我回去瞧一瞧我的孩子,王爷自便吧。”
纪无痕此刻欲言又止,又变成一副满脸忧愁的样子。
陆清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便道:“你放心,再等两三天我和宸王会亲自送你们回镇南王府,到那时候镇南王府是生是死也就可以决定了。”
说着,她对着纪无痕行了一记万福礼,转身离开房间,房门再次上锁。
站在廊下,陆清棠看了一眼房门。
两天后,到底是不是亲生父女,结果就出来了,到那时候就可以商议如何对抗康元帝的旨意。
……
两天后,结果并不意外,基因位点对比负荷量99.99%,确是父女。
一早上,陆清棠和墨则深便动身护送纪无痕父子二人回镇南王府。
在路上,陆清棠靠在墨则深的身上,脑中乱乱的。
她看向墨则深,“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先不要认亲吧,我不想有心理负担,我孩子都有了,要是改口叫爹实在是别扭。”
墨则深的眸中露出宠溺,他伸手将陆清棠紧紧搂在怀里,一手将她又小又软的手握在掌心,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哑,“我知道你心里的别扭,这几天你连笑都没怎么笑,我看着都心疼,不认就不认,等你想通了再说。”
说着,他用刚长出的胡茬在陆清棠的耳畔蹭了蹭。
酥痒感如电流般席卷全身,陆清棠嘴里嘤咛了一声,伸手推开墨则深,却反被墨则深一把捉住手。
他在她的手上轻轻吻了一下,温热的唇贴在手背上的一瞬间,心跳蓦然停了一瞬。脸颊一阵发烫,陆清棠唇角微微翘起,又继续往墨则深怀里拱了拱,享受着他身上的温暖。
不多会,镇南王府到了,下了车,陆清棠和墨则深便随着他们父子二人进了王府。
屏退所有下人,正厅内坐着四人,他们心内各怀心思。